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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也是个高危职业 第9节

    一路风雨未消,沈妄一步步背着他上了无极峰。
    这是他第一次来无极峰,他想去问周晏他住哪,但周晏此时爬在他背上,瞌着眼,正昏昏欲睡。
    沈妄就没叫醒他,好在无极峰只有周晏一个人住,走了没多久,山腰上就有一个小院子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他进了屋子,将周晏放在床上。
    周晏屋子布置与他在长青峰的布置差不多,同光宗统一的桌椅和简单的柜子,只一张床上一看就费了心思,用最软和的好绵,周晏一坐上去,就陷下去了几分。
    从到了床上的那一刻,周晏就醒了,沈妄背着他走了一路,此时气都没喘一下,正在摆弄桌子上的茶具。
    他手指修长,拿茶具拿出了持剑的姿势,偏生做的是端茶倒水的事。
    两人谁都没说话,屋中一时静谧,周晏脑中昏沉,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道:“我要去瀛洲岛一趟。”
    沈妄正皱眉望着手中的白瓷茶壶,听见他的话,嗯了一声。
    周晏垂着眉:“你就不用跟着了。”
    一声轻响,沈妄将茶壶放到了桌子上。
    须臾,他拿着一个杯子走过来,塞到了周晏掌心。
    一杯温热的茶水。
    沈妄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一副你继续说的样子。
    周晏捧着热茶,回过来了点气儿,脑子就清明了一点。
    于是他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在长青峰陪着师尊。”
    沈妄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
    好点了,就越来越气人了。
    少年眼睛弯了弯,说出的话让人琢磨不出来意思:“师兄要走,师尊也要走,你让我跟谁?”
    周晏道:“自然是师尊。”
    沈妄皮笑肉不笑道:“休想,你让我跟着师尊,我偏生跟着你。”
    周晏:“……你是小孩子吗?”
    他还要说话,突然有一阵寒风刮来,穿过半掩的门扉,直直撞了周晏满怀。
    周晏喉咙一痒,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咳嗽声,他磕地弯下腰来,手里杯中的水摇摇晃晃地洒了出来。
    就在这时,周晏觉得一个东西朝自己兜头盖下来,沈妄扯开床上的棉被,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周晏好不容易稳住气,从棉被中抬起头来,他见沈妄拿着杯子,还要再说什么的样子,连忙道:“你不能跟着我去。”
    沈妄从他手中拿出水杯,放到他唇边,垂眸啧了一声:“没让你带着我,让你喝水。”
    第十章 百年修得同船渡
    到最后,沈妄还是要跟着他往瀛洲岛1走一趟。
    第二日醒来,周晏好了点后,就去找了谢长青一趟。
    谢长青在自己屋子中,正在收拾衣裳,见了周晏笑道:“你来得正好,你小师弟修炼遇到瓶颈,所需丹药中缺了一味灵犀,为师有位老友便存着一味灵犀,我准备带着你小师弟去一趟老友处求药。”
    柳三眠站在他身侧,顶着一张毫无情绪的脸,对周晏颔了颔首,权当打了招呼。
    周晏与他不熟,也不在意,只说了自己要去瀛洲岛后,对谢长青道:“师尊这次何不一起带着沈妄,也让他长长见识,权当历练了。”
    谢长青停了手中动作,直起身子,眉目清澈:“让他跟着你吧,去瀛洲岛同样能涨见识。”
    周晏还要再说什么,就见谢长青摆了摆手,一锤定音下来了这件事,再没有周晏反驳的余地。
    确定之后,接下来准备便快了许多,谢长青和柳三眠比他们晚走几日,在周晏两人走的前一日,谢长青将沈妄叫过去,给了他一把剑。
    虽说是剑,但那把剑浑身漆黑,剑背宽阔,如果不仔细分辨,一眼看上去倒更像刀一些。
    整把剑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只黑线缠着的剑柄上,垂了一个淡青色的剑穗,使这把看上去有些邪气的剑多出些人间的亮色来。
    周晏第二日见到沈妄的时候,他背上就已经背着这把剑了。
    他看了眼剑,没说什么,淡淡道:“走吧。”
    瀛洲岛与同光宗所在的灵州隔了整整十二洲,周晏和沈妄夜以继日地御剑了一个多月,终于堪堪到达了瀛洲岛所在的环碧海。
    越往瀛洲岛飞,景色也与灵州千差万别。
    他们到瀛洲岛所在的环碧海时,正是黄昏时分,海边多有火烧云,如火的云漫漫铺了整个天际,火红的云罩在湛蓝的海上,站在岸边一眼望不见尽头,只觉天地万物都要被这云融化了。
    两人收了剑,落到一个码头上。
    天渐暗,洋洋洒洒的大小渔船从远方海平面向码头驶来,周晏拦住了一个赤着膀子的码头工问道:“劳烦小兄弟,知道瀛洲岛在哪个方向吗?”
    码头工一抹头上的汗,抬起头来,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一听你就不是环碧海的人。”
    周晏笑道:“我确实不是。”
    “不过你算找对人了,”小码头工笑容大了几分,“我家渔船是专门去瀛洲岛的,半月一趟,下一趟正好是后天,你们坐吗?”
    “自然是坐的,那麻烦小兄弟到时带着我和我师弟了。”周晏道。
    传闻瀛洲岛在环碧海深处,破难寻到踪迹,只有最有经验的渔夫,才能找到入口,因此即便是周晏和沈妄,也需要乘渔船而往。
    与小码头工敲定了时间,到了日子,周晏两人去了一个大早,就见着小码头工正站在一条船尾处,还是赤着膀子的样子,穿着一条短裤,在太阳下笑得灿烂,正朝他们挥手。
    架船的人,是他的爷爷,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这次去往瀛洲岛的船上,恰巧只有周晏和沈妄两人,他二人和小码头工坐在船舱中,倒也不显拥挤。
    小码头工叫隗朗,他见沈妄背着一把剑,许是有些害怕,便缠着周晏聊天。周晏初来乍到,对瀛洲岛什么都不了解,便也有意与他聊了起来。
    这么一聊,果然知道了许多。
    比如因为两百多年前的一场天道浩劫,人道受到波折,天地之间灵气凋零,修道之人难修炼,普通凡人也是民不聊生。
    直到两百多年后的现在,都还是如此。
    凡人界没有强有力的王朝出现,凡人想得到安生,便只能寻找仙门庇护,如今十三洲三岛,只有强大仙门庇护下的人间,才有灯火阑珊叫卖喧嚷。
    而一方地界中最强大的仙门,不但庇护着凡人,也保护着那方地界中其他小的宗门。
    譬如同光宗之于灵州,瀛洲岛之于环碧海。
    没有强大宗门的州界,不过是小宗门互相倾轧,凡人界更加痛不欲生罢了。
    隗朗挠挠头,笑容有些羞涩:“其实环碧海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我阿奶是瀛洲岛人,我们家也就算瀛洲岛的人,所以环碧海的人不敢欺负我们。”
    周晏笑容柔和:“那瀛洲岛的人想来生活的很好了。”
    沈妄也看向隗朗。
    “那是当然!”隗朗微微睁大眼,笑的自豪,“瀛洲岛的岛主曾经是天上的仙人呢,下凡来庇护我们,比所有人都厉害。”
    他说的天上便是仙道,同光宗这样的宗门,门中弟子求仙问道,所求的便是有一日飞升天道,成为仙人,不受寿命禁锢之苦。
    可自天道浩劫后,两百多年了,只有寥寥几人成功。
    周晏从同光宗来前,专门了解瀛洲岛时,就知道了这个岛主,只不过同光宗的记载中写道,瀛洲岛的岛主飞升天道没多久,就因犯了大错被剔去仙骨,贬下人道。
    倒与此时隗朗所说的不一样了。
    周晏问道:“那他岂不是就是神仙了?”
    “莫听他瞎说,”苍老的声音自船舱外传来,隗爷爷笑道,“他小孩子心性,听风是雨的,岛主他早脱了仙格,不是神仙了。”
    “谢谢老伯了。”周晏朗声道谢。
    隗爷爷这么一说,便与同光宗记载的一样了。
    此时瀛洲岛的岛主,便是一个被脱了仙格的曾经仙人。
    随着渔船越行越远,四周浓雾渐起,隗朗忘了一眼船外,回头对周晏道:“再等等,马上就要到了,过了这片同渡湾,就是蓬莱岛了。”
    雾越来越大,小船飘在分不清方向的海面上,像浮在一片虚无之中。
    周晏自身未觉什么,但却能感觉到坐在他身旁的沈妄绷紧了身体。
    船舱中一时寂静下来。
    隗朗瞪着一双大眼睛,左右看着两人,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最终只羞涩地朝周晏笑笑,露出安抚的意味。
    似乎感受到船舱中的紧张,船舱外隗爷爷的声音飘来,带着笑意解释道:“客官别看这同渡湾雾气大,其实好过着呢,平日里老有小伙子带着姑娘来这里。”
    隗朗接话道:“周大哥,你知道这片海湾为什么叫同渡湾吗?”
    周晏配合他,笑问道:“这是为何?”
    “百年修得同船渡,”隗朗裂开嘴,头上的翘毛一晃一晃,“我们环碧海有个传说,一男一女如果有相爱,就乘船来同渡湾,如果能乘船走出同渡湾,就是两人曾有一百年修来的缘分,让他们这辈子在一起呢。”
    海边风气开放,十三四岁的少年说起爱来丝毫不脸红,只带着对美好情爱的向往:“咱们这趟船上没有姑娘,我也就讲讲,周大哥听个乐呵。”
    周晏没听过这个说法,倒也新鲜,笑道:“等你以后有心仪的姑娘了,可要带她来这里一趟。”
    隗爷爷满脸的皱纹堆在一起,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还有,这片有鲸,如果小伙子带姑娘来同渡湾,听到鲸鱼叫声,是代表下一辈子还在一起呢。”
    “我阿爷带着我阿奶第一次来同渡湾,就见到了鲸,”隗朗插嘴,眉眼弯弯,“每一次有人乘我们的船,我阿爷都要讲一次。”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缥缈的声音。
    隗朗一下子从座位上蹦起来,惊喜道:“是鲸!”
    他朝声音处看来,周晏两人也朝他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船舱外,有水柱升起,比海水颜色要深些的庞然大物从海面跃起些脊背,停驻片刻,又重新将躯体埋入了深海之中。
    隗爷爷的船与它相隔不远,从船上的视角看去,鲸像平行于船边伴随了他们一路,此时现于海面,像深海来客与他们惊鸿一瞥。
    见了鲸,隗朗一路上兴奋不已,直至出了同渡湾,他还望着鲸的方向,隗爷爷的身影将他拉了回来:“我们到喽!”
    随着他的呼喊,周晏几人出穿看去,就见不远处,一片岛屿浮现在他们眼前。
    站在船上,周晏看了一眼他身旁低着头的沈妄。
    他似乎很不习惯待在漂浮在海上的船上这样“无依无靠”的空间内,整个人像捆在笼中的巨兽,周晏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焦躁。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沈妄的肩膀,少年抬起头来,一张脸面无表情,眼中压抑着阴郁的焦躁。看了一眼周晏后,他复又地下头去,不再去看他。
    “你刚刚看鲸鱼吐出的水柱上面那道弯弯的彩色了吗?”周晏只低声道,“那叫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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