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里的水彻骨的凉，江眉卿冷得牙齿打颤，觑着那人的脸色道：“我上岸先……”
    无妄没有说话，眉间带着微微不耐。
    他便当他是默许了。
    还好江眉卿不是个旱鸭子，没一会就手脚利落地游到岸边。
    “噗。”
    他吐出一口水，有些呼吸不畅，这具身体的体力真是差。
    下一瞬，他腰间猛地一痛，金芒闪现。
    他像一条被钓住的鱼，硬生生给人拽上了岸，摔在地面上。
    无妄的剑尖下垂，指着江眉卿脖颈处的命脉，嗓音凉凉的，“说——”
    江眉卿：……
    能不能把剑移开一点？
    他想了想，道：“我们现在处在千秘境中，只要找到境眼，摧毁了它，我们就可以出去。出去后，我会找到我宗门之人，赤练的口诀我忘记了，但他们是有记录的，不难解开。”
    见男人没有回应，也没有反驳，江眉卿便继续说下去。
    “我们还连着赤练呢，你要是杀了我，拖着一具尸体，不太方便吧？现在天气炎热，可能很快就会腐烂、发臭、生虫，皮肉一点点烂掉，直到剩下一堆骨头……”
    无妄：……
    江眉卿悄悄抬眼，果然见男人眼底露出嫌恶的神色。
    他垂下眼皮，忍住笑意，顿了一会，问道：“仙尊，这是不是双赢的主意？”
    他歪着头仰望着男人，笑意浅浅。
    无妄居高临下，轻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无声打量。
    他生得一副好容貌，殊色秾丽，墨发雪肤，面孔无一处不精致。
    可那双眼睛，灵透狡黠，带着一丝邪气，跟正道修士的道骨仙风截然不同。
    他没有说话，江眉卿心里忖着，难道是因为之前原身纠缠他太过火，他如今已经不信了？
    想到这里，一瞬间他又换了副面孔，泫然欲泣。
    “从前是我鬼迷心窍，错了主意。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我彻底放下了，今后不会再打扰你。希望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的声音听起来无尽悲伤，尾音轻颤，似诉哀婉与惆怅，还带着点决绝。
    可昳丽的面孔却很冷清，那层悲伤像是挂在表面似的，很浮夸，很假。
    无妄冷眼瞧着他作戏。
    想起此人之前在仙盟大会上纠缠他，当众示爱，丑态百出，现在又这样惺惺作态，不知又想搞什么花样。
    不过，这个废物灵力低微，谅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再说，无妄也没兴趣拖着一具尸体去找境眼。
    剑光一晃而过，江眉卿眼皮跳动，下意识便往后退。
    抬眼便见无妄将长剑收了起来，寒光照过他的面颊。
    江眉卿这才看清了他那双冷肃的眼睛，眼皮极薄，眼底如霜似雪，极轻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语调冰冷地撂下一句话，“你最好别动歪心思。”
    江眉卿：……
    只见那人就地盘腿坐下，把剑搁在身侧，紧闭双眼。
    江眉卿知道，他神识刚清醒不久，这时体内灵力汹涌乱蹿，需要静坐调息。
    两人还被赤练连着，彼此距离不能超过五步左右，因此，他也没法走远。
    于是江眉卿拣了一处干燥的草地坐下，刻意与无妄拉开一点距离。
    他浑身的衣物都还没干，此刻正难受地贴着身体，四野流窜的风一掠过，浑身凉丝丝的。
    他刻意忽略身上的不适，闭目打坐，尝试调动灵力。
    可没一会儿，江眉卿就发现不对劲。
    按照书中的设定，原身是个合欢宗修士，灵力极其薄弱。他以为应该是这个废物懒于修炼的原因，可刚才他用神识探查了一□□内，却发现并非如此。
    这具身体的灵海闭塞，天生资质极差，压根无法凝聚灵力。
    就像是一个人想要引水，却连引水的管道都没有，更遑论取水用水。
    因此，这具身体就算是修炼得再勤快，也是徒劳而已。
    江眉卿颓然地睁开眼睛，目光有些放空地望向远处。
    他其实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死后才知道自己只是一本修真文里的炮灰，三章就退场。
    没想到一睁眼，又穿书了。
    还是同一本书，还是个炮灰，区别只在于，这是个能苟到最后的炮灰。
    书中原身在后来仙魔大战中，他完全无力自保，沦为众多魔头的玩物，最后还被魔修推出去当人.肉盾牌，成了不明不白的替死鬼，曝尸荒野。
    如今这具身体没法修炼，这未来的下场恐怕是无法避免了。
    江眉卿勾了勾嘴角，抬头看看天道，掩不住嘲讽。
    过了一会，他才想起来这里是千秘境，没有天道。
    千秘境中，一切尽为虚幻，时间流逝速度也与外界不同。
    周遭轻风翦翦，太阳下坠得很快，转眼间昼夜倒转，暮色四合。
    不远处的池塘里蛙声成片，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锵！”地一声。
    江眉卿陡然抬眼，只见无妄的灵器掉落在地，他整个人的身体也委顿了下去，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倔强地半跪着。
    他一愣，下意识地走过去查看。
    没想到无妄发觉他靠近，脸色一变，骤然一掌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