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扶夜半挡在离央面前,隐隐竟有些护持的姿态。
心中升起这个念头的仙君不由哂然一笑,这少年不过一个元婴,而离尊修为堪比上神,如何轮得到他来护着。
“轮不到我一个小辈说话,只能由仙君这样的人倚老卖老不成?”姬扶夜含笑反问。
“你——”老仙君没想到一个小辈竟然敢这样不客气地对自己说话,气得一把雪白的胡子都要飘起来了。
姬扶夜不等他说什么,又道:“放下二字说起来自是容易得紧。”
他扫视着凌霄殿内众人,一群仙君之中,属他修为最低,但姬扶夜面上却丝毫不曾显出怯意。
“当日被星落构陷,污为神族叛徒的不是你们,因流言便被无数仙神唾弃,甚至想杀之泄愤,背负骂名一千七百年的,也不是你们。”姬扶夜看着众人,一字一句道,“你们当然能够轻易地说出放下二字。”
“仙君既然如此心胸宽阔,想来就算我打你一巴掌,你也定是不会记恨的。”姬扶夜的目光又落在老仙君身上,“不过被打了一巴掌,此等小事,仙君也定是不会执迷的。”
风玄殷闻言勾起一抹戏谑笑意,他上前一步:“这却有些意思,不如本君来代劳。”
他一出面,老仙君心头猛跳,当下连连后退:“小辈尔敢!”
元婴期的姬扶夜伤不到他,风玄殷却不一样,他这把老骨头,可挨不住他一掌。
作为玉朝宫明霄帝君的二弟子,风玄殷的战力在六界也是数一数二的。方才众人也亲眼看见了,在沉渊面前,风玄殷也不曾落在下风。
“仙君自己都做不到,如何要出面劝我家尊上放下。”姬扶夜轻嗤道。
不涉及自身利益,要做圣人当然简单。
话说到如此,老仙君叹了口气,掩面而退。
凌霄殿中鸦雀无声,众人心知,若是他们如离央一般遭遇,只怕也做不到轻易放下。
“陛下与我等,也是为星落所蒙蔽……”良久,才有人低声开口。
“所以你们就一点错也没有?”风玄殷冷笑着反问,“在没有任何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只因为她是魔族公主,你们就信了谣言,用最恶毒的言语唾骂她,甚至逼上玉朝宫要求将她严惩!”
“你们是不是以为,只有向她身上插上一刀才算伤害,这些谩骂侮辱就不算了?”
当时风玄殷代领玉朝宫,无论怎么解释,都被人当做包庇师妹,有激进者甚至将他一起辱骂,只道玉朝宫蛇鼠一窝。
他目光所及,曾经辱骂过离央的仙君俱都羞惭地低下头去,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他们曾经所为,分明就是成了星落手中的一把刀。
“离尊,昔日之事,是我等之过。”女子深吸一口气,向离央躬身拜下,“不曾查证便轻信谣言,吾在此向离尊致歉,往后定当多加自省己身。”
在她之后,陆续也有人拜了下去,口中虽不曾说什么,其意也足够明晰。
凌霄殿中躬身的人足有大半,他们欠离央一个道歉。
一片静寂之中,离央抬剑指向沉渊。
“阿离,我从没有想到,你我师兄妹,会有刀剑相向之日。”沉渊声音凝涩。
‘师兄!’初入玉朝宫的少女,对他扬起澄澈笑意。
阴阳戟握在手中,沉渊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然。阿离,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就让一切恩怨都在今日了结。
“今日的人来得很是齐,你也是时候将自己的仇了结了。”离央给姬扶夜留下一句话,缓缓向前走去。
一双骨翅在她身后缓缓张开,白骨森然,似乎泛着冰冷寒光。
“阿离的双翅……”陵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阿离的双翅不是黑翼,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只剩下白骨……”
他抓着风玄殷的手,惶然道:“二师兄,怎么会这样……”
风玄殷的声音很轻:“她的双翼应当是被深渊下的凶兽撕扯下来,血煞之气催生长出的,只有一双骨翅。”
那是无尽深渊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
一切过往怎么可能因为她还活着就尽数抹消?谁能知道,她是怎样艰难才从无比凶险的深渊之中活了下来。
踏着无数凶兽的尸骨和血肉,满手血腥,伤痕累累地活下来。
谁也没有资格让她放下。
姬扶夜看着那双骨翅,呼吸一窒,他只觉得双目刺痛。
沉渊也不由望着那双骨翅出神,心脏好像在这一瞬间被人攥紧,叫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剑光落下,沉渊头上的冕旒摔落在地,响声清脆。看着这一幕,凌霄殿仙官不由发出一声低呼,那可是代表天帝权威的象征!
两人相对而立,离央眼中一片漠然。
墨发散落,在风中飞舞,沉渊将阴阳戟横在身前,向后退去。
剑光在凌霄殿上留下一道深深沟壑,余波掀起无边气浪,周围仙君大惊,连忙向后退去。
骨翅带起一阵劲风,离央持剑飞身落向沉渊,剑光凛冽。
哪怕是面对身为鲛人皇的胥沉雪时,离央也不曾生出骨翅,其中固然有胥沉雪分出灵力维持冰宫实力大减之故,也因为沉渊的战力,原就更在胥沉雪之上。
若非他曾征战四方,为神族立下无数功劳,只凭玉朝宫弟子的身份,又凭什么能坐稳这天帝宝座。
六界安宁日久,沉渊也多年不曾出手。
离央的剑比沉渊预料中更加锋锐,他记得她于剑法一道的天赋本就极好,所以在琴艺之外,师尊还亲手为她启蒙剑法。
不过那时离央在琴艺上下的功夫更多,为的便是不叫明霄失望。
离央的剑法不管与明霄还是穗心,都全然不同,带着无尽杀伐血煞之气。她出剑时,沉渊仿佛能听到无数凶兽怒吼之声,剑光自四面八方而来,携惊雷之势。
这就是尊上的剑法吗……姬扶夜紧紧盯着离央手中每一个动作,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离央真正出剑,从前遇到的对手,还没有谁值得离央用出这样的剑法。
赤红长剑与阴阳戟碰撞在一处,四周灵气一片混乱,风声凛冽,离央和沉渊的动作越来越快。
姬扶夜感到双目胀痛,他不得不收回目光,接下来的剑法,却不是现在的他能参悟得了的。
既然尊上已经吩咐了,借今日,他也正好将当日的仇怨解决,也免了日后麻烦。
见姬扶夜动了,身旁仙君竟不由自主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这少年跟在离尊身边,似乎颇受重视,哪怕只是元婴境界,也叫众人不敢轻视。
姬扶夜停在衡英宫一众人面前,嘴边噙着浅淡笑意。
慕容音以为姬扶夜是来寻自己,正要开口,却听姬扶夜道:“宿公子,多日不见,没想到如今会在此相逢。”
宿南山向后退了一步,忌惮地看向他。
玄铁剑出现在手中,姬扶夜慢条斯理道:“今日,你我的旧账也该算上一算了。”
慕容音见他拔剑,心中一跳,挡在宿南山面前,冷声道:“你要做什么?!你我退婚与南山无关,你休要借此对他动手!”
她以为姬扶夜要对宿南山动手,是觉得自己为了宿南山才向他退婚。
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仙君恍然,这少年原来和星落新收的弟子竟然还有过婚约?
看这架势,难不成还是一场横刀夺爱的好戏?
姬扶夜终于将目光移向慕容音:“慕容姑娘只怕是误会了,你我婚约不过是父母之命,早些退了本是应当。我与宿公子的仇,是北荒四方城外那一场截杀。”
第66章 你记好了,魔族三公主,玉……
姬扶夜的语气很是冷淡,任谁也听得出他话中是与慕容音毫不作伪的陌生。
虽是自小定亲,但他十多年来同慕容音不过见过寥寥数面,连朋友尚且称不上。如今婚事已退,他们之间就更没有什么关系了。
慕容音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面上不由浮起些许绯色,她压下心中涌起的羞恼:“什么截杀?”
她怎么从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姬扶夜轻笑一声:“这便要问宿公子了。”
“南山,”慕容音看向宿南山,眉头紧皱,“你当真这么做了?为什么?”
她心知姬扶夜所言应当不虚,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撒这样的谎。而且,若非如此,他怎么会识得宿南山。
按理来说,姬扶夜应当是从未见过宿南山的。
宿南山的脸色很是难看,他没有回答慕容音的问题,只盯着姬扶夜道:“扶夜公子如今攀上了贵人,看来今日要以势压人,要我的性命了。”
“所谓扶夜公子,也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狗腿子罢了!”
这话说得极是难听,慕容音忍不住拉了拉宿南山的袖子,如今姬扶夜的背后,可是那位修为深不可测的离尊。
如今师尊已被贬入凡世,他们本就不知何去何从,南山何必再说这些话让事态雪上加霜,慕容音暗叹。
她抬手向姬扶夜一礼:“扶夜公子,南山口不择言,我代他向你道歉,若你肯饶他一次,宿家定会竭尽所能弥补他做下的错事。”
慕容音和宿南山青梅竹马,自是不能看着他出事。
姬扶夜勾了勾唇角,眼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慕容姑娘只怕是将自己的分量看得太重,还是说,你以为,我姬扶夜是什么圣人?”
难道以为只凭她一番话,他便会放过一个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仇人。
当日若非离央在场,姬扶夜早就死在了宿南山手中,他是真的准备杀了他。
总不可能因为姬扶夜侥幸活了下来,就能将生死之仇一笔勾销。
慕容音握紧了拳,她低着头,想再次躬身,却被宿南山拦住:“阿音,你不必低头求他!”
“他要杀我,尽管来便是!”宿南山轻蔑地看向姬扶夜,“只怕扶夜公子连正大光明与我对战的勇气都没有,只会靠摇尾乞怜主人出手!”
姬扶夜面上不见怒色,他反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指向宿南山:“要杀你,还不必我家尊上出手。”
宿南山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方才他故意那般说话,为的正是激姬扶夜自己出手。
就算姬扶夜恢复了修为,自己现在也已晋升元婴,同为元婴修士,动起手来,他未必没有胜算。
抬手画符,宿南山抢先出手,没有丝毫犹豫。
曾经能将姬扶夜整个人压趴下的玄铁剑如今在他手中轻如鸿毛,剑身玄黑,看上去同人间铁匠铺里凡铁铸造的寻常长剑没有什么区别。
这本就是离央随手将天外陨铁削作给姬扶夜练手的长剑,不曾精心铸炼过,自然也无法做本命灵剑。
但跟在离央身边,姬扶夜对剑之一道也有了更深体悟,神兵利器固然是助益,但真正决定剑法威力的,还是持剑的人。
对付宿南山,就算是一把没有灵性的玄铁剑,也足够了。
殿内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离央和沉渊身上,注意到这处动静的人实在不多。宿南山虽不曾拜入星落门下,但他随慕容音一起留在衡英宫修行,也算半个衡英宫的人。
只是此时星落已遭贬谪,衡英宫仙官人人自危,不知前路如何,又如何敢为一个宿南山出头得罪追随离央的姬扶夜。
黑化后我满级归来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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