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道:“岂能因为一人之死,而无视国君的职责!云越国无数的百姓,可都仰赖着国君。”
以张泽对国君的了解,国君刚毅隐忍,从不感情用事,而今因为云水君死了,国君竟然消沉到两日不进食,也不上朝!
张泽这番话说得常父长叹短吁,他带大越潜,最了解越潜重感情:“张国相,我本想进去劝国君,又怕国君见到我这个同在寅都居住过的故人,要追忆起往昔,心里头难过。还得请国相进去探看国君,劝说国君以国家为重。”
“我正有此意,还是由我去吧。”
张泽自愿领下这份任务,毕竟已经过去两天,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君就是再悲痛,也该出来干活了。
南都的王宫规模不大,它前身是夷人土王黎佗的宫殿,越潜称王后,以黎佗的宫殿做为自己的王宫,避免大兴土木,耗费民力。
张泽很快进入寝宫,一路遭遇数名侍卫,侍卫见是国相没有拦阻。张泽走至门阶下,见一名国君的近侍跪在那儿,双手捧着一只漆盘,漆盘中是食物。
张泽到来,近侍立马起身,低声告诉张泽:“国相,老奴心中很不安,大王再这么下去,肯定要病倒。”
“大王整宿没有睡,两天了,饭不吃水也不喝,披着头散着发,就这么在书案旁坐了一宿。”
近侍的话语忧心忡忡,他是国君的贴身仆人,忠心耿耿。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张泽让近侍离开。
他们的国君啊,痛失所爱,那个心爱之人,还是融国的公子咧。
这种事,张泽怎么敢向外人透露。
近侍带上已经放冷的食物离去,离去时看张泽的眼神带着恳求。
这两日国君不理朝政,朝中大臣人心惶惶,就连下人也心惊胆战。
国君的房间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一扇门和一扇窗,国君就站在窗前,背对门口,目视窗外。
窗外有一棵三四岁树龄的梧桐树,有一堵宫墙,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越潜的模样如同近侍所言,他头发披散,袍襟敞开,背影看起来孤独而寂寥。
见惯国君强大无所畏的模样,而今这样颓然,让张泽深感不安。
“国君!”
张泽亦步亦趋上前,在距离国君三步之遥的距离跪下,他面对的是一国之君,做的是闯入寝宫的举动。
窗边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张泽低着头,大声说道:“臣张泽冒死求见国君!”
背对张泽的身影做出反应,缓缓地转过身来,也就在此时,终于看清楚国君的模样,张泽大惊失色,惊得后退,声音带着惊恐:“国君的头发!”
越潜的头发花白,黑发中夹杂着大量的白发。
一夜之间,满头的青丝白了一半。
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
越潜低头看向披散在肩上的长发,他显然刚发现自己发生的变化,目光停留许久,神情却很淡漠。
“张卿,有何事禀报?”越潜的声音嘶哑,他的眼睛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
张泽发现国君右手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那只手有道干涸的血痕,鲜血曾沿着手腕流至手肘。
“臣恳请国君保重身体!请国君勿忘云越子民!”张泽行跪拜之礼,将额头抵在地上,因为太过于激动,声音带着颤音。
越潜很平静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张泽,他的眼眸黯淡无光,声音缓慢:“张卿,什么时候了?”
张泽连忙回道:“已经是午后,国君啊,群臣已经两日未能见国君一面!”
“两天了吗?”越潜喃语。
他确实失魂落魄,陷入哀思中,遗忘时间流逝。
越潜抬起右手,松开手中紧紧攥住的东西,那是一枚沾染血迹的玉觿,他握得如此用力,以致玉觿尖锐的那头扎破手心。
张泽回道:“国君,两天了。”
天下诸国纷争,有多少国君夜里不敢酣睡,时时刻刻睁着一双眼,留心时局的变化。身为一国国君,不该为个人私情而悲伤。
再次握紧玉觿,将它贴放在心脏的部位,越潜眼睑垂下,像似在思忆着什么。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让张泽不敢直视。
“国君,恕臣直言,正是凭借国君的力量,使数以万计遭受苦难的百姓获得新生,所有人都指望着国君,请国君以家国为重。”张泽跪伏在地,再次恳求。
越潜默默把玉觿戴回脖子,把它掩藏在衣领之下,动作细致,他抬眼,居高临下看向急得快哭的张泽,言语镇定:“张卿,世事无常,生老病死谁也无法逃避。寡人会听天命,尽人事。”
身为一国之君,越潜有他的职责。
来日,若是下了黄泉,能与公子灵相聚吗。
来日,若是下了黄泉,公子灵可愿再见我一面?
第二□□会,国君出现在大殿上,云越国的官员大为震惊,国君模样憔悴,像似大病一场,竟连头发都白了。
一个正值壮年的人,在两三天间,青丝化作白发,确实令人惊愕。
不知道内情的大臣,只当是国君生病卧榻,因此才有几天没有上朝。
寅都寒风凛冽,今年的秋日似乎特别冷,路上的行人纷纷将手插袖,缩着脑袋。
一名官员从云水城前往寅都,一路又是坐船又是乘车,他风尘仆仆,风袍脏污,脸也顾不得洗,他的怀中捧着一只漆盒,特别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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