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 睡觉了,别熬夜。
老婆,我想你,你想不想我啊?
或者有时候,他和以前,发过来一些日常的照片和视频:老婆, 我们一起去过的那家泰餐开始送外卖了,还用塑料袋装奶茶,香兰叶凉得直打哆嗦,用来配白象的奶油火鸡面正好,等你回来了一定要一起吃。我以前总觉得这些是垃圾食物,但现在我很感谢有它们。
偶尔也有卖乖的。
老婆,你得表扬我,今天有人要电话,被我板着脸断然拒绝了:我是有老婆的人。
……
尽管她从来没回复过,但靳言的微信总是如期而至。
可能以后他会渐渐地消失,但起码眼前这段时光里她仍拥有他的心。
盛鲸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偷玫瑰的窃贼,既不光明,也不磊落。
可她欲罢不能。
幸好微信没有已读,她才敢一遍又一遍地听他的语音,看他的视频,假装他还陪着自己。
之后,靳言的微信消息,成了她在曼哈顿的精神支柱。
哥圈各国Old Money出没,新贵更是多如过江之鲫,那些人都有着堂皇的表相,意气风发的前程。可没有一个人像他,王谢门楣、金张甲第,却始终和风容与,光而不耀。
从他那儿,她学会了辨别什么是真正有教养的贵族:先有气度教养,方称矜贵。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以后她不会爱上别人了。
她很想问问他,每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有没有好起来了。
头昏脑涨中,有过打电话叫他来曼哈顿的冲动。
可她耳濡目染茱莉亚许多非富即贵学生的人生起落,十分清楚以靳言所处的位置,名誉重于所有,失去身份是社会性死亡。
所以每次她都逼着自己按下“×”键,把所有的话从输入框里一个一个删掉。
真正的淑女,不会以爱为由毁灭别人的命运。
当然,也有不毁灭的方法。靳老爷子暗示过:如果她愿意以情人的身份留在靳言身边是可以的,她生的孩子也不用当私生子,甚至她有能耐让靳言找个各玩各的形婚,只和她在一起过日子都可以。
可她不是菟丝花。
她心底有自己的骄傲,有关于歌剧的理想,有需要实现的人生价值。
她不能接受自己沦为金丝雀。
也不愿意目睹他从云端跌落茫茫红尘,背上罪名和骂名。
罗莎提过另一个建议。
“你可以拐走他啊,鼓励他抗争。”
“或者,和那些明星一样,先和他生下几个孩子大张旗鼓地公开。其他没成功的明星是因为她们男朋友不爱她们,只想和她们做/爱。但你男朋友他是爱你的,到时候媒体一报道,他家的老顽固不同意也得同意。”
盛鲸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女孩子不能这么委屈自己。我愿意为他生孩子,但不能以这种方式,这种原因。”
她不能走她妈妈的老路。爸爸其实不是她亲生爸爸。她妈妈以前爱过一个付不起的代价的纨绔子弟。后来她妈妈带着她,嫁给其中一个追求者。后来那个纨绔子弟自杀身亡,她妈妈没多久也急病去世。
她不想和靳言落得如此下场。
……
十一点半,靳言发来图片:我今天中午吃此生不换小卷饼。(其实就是京酱牛肉卷饼,夹着甜的葱丝和黄瓜丝。配一杯奶油利口酒酒。你呢?吃什么?
盛鲸笑了一下,眼眶一红,其实他们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从冰箱里倒出半杯百利甜兑了热水,和杂粮饭一起端到落地窗前,在心里回答:满满一大碗三文鱼波奇饭。
实际上此类食物空有体积,看似满,其实分量很少。只不过连续十几天没好好吃过正餐,对她来说,这属于操作失误做太多吃不掉的程度。
而导致她浪费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Pad里出席官方活动——短视频流媒体起了个极为夸张的标题:靳氏掌门抱病露面,疑因家宅暴瘦如柴。
视频里。
尽管他一如既往地从容淡然,可微表情不会骗人。
偶尔走神时,他像陷入了另一个世界,与周遭隔着看不见的晚秋浓雾,“醒转”的刹那好似大梦初醒,即将陨落。
以前出席多少重要会议,几时被拍到过这样的画面。
这样的靳言,不仅与盛鲸熟悉的“失控疯批”不同,和记忆里那个斯文温雅的矜贵人物也相差甚远。
盛鲸摸出一支烟。
特意托罗莎的朋友在澳门赌场买的。不是靳言常抽的万香阁的,是澳门本地牌子,叫道生。顶级烟丝里掺了印尼加里曼丹沉香、檀香片及浓缩天然香料。
包装十分有腔调,沉香色鎏金,连烟蒂都颇为讲究地烫着连绵不绝的回字纹,讨“富贵不断”的彩头。
盛鲸学着靳言的模样,叼着烟,滑动火机齿轮,凑拢过去点上深吸一口。入口非常柔和,回味甘甜细腻,余香淡雅飘逸,最后留下几缕静谧清冷的尾调。
烟不呛人,她还是咳嗽着淌下泪来。
盛鲸想起前几天,初中同学胡诗韵来拜访,看她眼角挂着泪,忍不住劝她:“鲸,你又哭了。既然这么惦记,你为什么不去悄悄地看他一眼?”
“回去么?”
同样身为女人,胡诗韵感同身受地点头:“对啊,偷偷回去,不让他发现。只看看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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