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个包间开完会，他交完停车费，大奔长驰而过，在机场楼下的道边，有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后背上的单词他终于看清。
    “RYDER.”
    他犹豫了片刻，猜测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事要回市区，这个时间点，出租车她还要排上很久，她连飞机都不坐了，怕是急事。
    可是停下了，他岂不是要被她认为是跟踪变态。
    抿了抿唇，周缺给张非丛打去一个电话。
    一分钟后，黑色大奔停在孟照照面前，她略疑惑的拧了下眉，车窗降下来，眉眼瞬间就冷淡了。
    周缺看她一眼，又看向前面，说明事实，“你这样还要等半个小时，我顺路而已。”
    顺路而已。
    但是顺的太巧合。
    钱树规划的时间是够的，偏偏今天不知原因很堵，到机场的时候其实已经迟了，她把机票改签了明天，只是担心钱树认为他来的晚懊恼，孟照照便打算再坐出租回市区，谁知道刚出机场就接到电话。
    孟海潮出事了，被人捅了，半个小时前，他的第二任妻子把电话打给了许春梅。
    外婆这些年并不劝她要和柳禾孟海潮如何如何，但毕竟生死攸关，她还是希望孟照照去一趟，以免留遗憾。
    这下事情就着急多了，关乎她能不能见到自己亲身父亲的最后一面，孟照照有那么瞬间觉得恍然，再回过神，她已经上了车。
    周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发现她神思不属，过了片刻，对方才淡淡抬起眼，闷不做声和他对视。
    周缺移开视线。孟照照随之把视线放到窗外。
    过了会，张非丛致电老板。
    “周总，不好意思，程总刚刚电话来又道过歉了，说是忘了时间，麻烦您去机场接他一趟，等明天上门找您喝酒赔罪。”
    张非丛吐字清晰，蓝牙连着车，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周缺也不管孟照照信没信，戏做全了就挂了电话。
    车后座的姑娘仍然看着窗外，城市的天际线飞驰而过，划破清晨的雾气与云彩。
    她有心事。
    周缺沉默片刻，下绕城高速的时候，才开口问她，“去哪儿？”
    孟照照开口说话，声音有点哑，“就在这停吧。”
    周缺又问一遍，“去哪儿？”
    “市医院。”她顿了一秒才说话，只不过眼光又投到窗外去了。周缺从后视镜中，看见她眼里黯淡的神采。
    周缺停了车跟在她身后，孟照照本来不会搭理他，但此刻心里有事，也懒得赶他。
    到了手术室外边，她第一次见到那个曾通过电话的女人。她长相温婉，未必有柳禾好看，皱纹也比柳禾多几条，此刻眼睛是红肿的，看来之前已经哭了好几场。
    她见到孟照照就认出来了，开口说话有点颤抖，神态也很拘谨，“你是小照是不是，你爸爸和我说过你。”
    似乎提到这个人，她又要流泪了，眼睛看向红光，嘴唇颤抖了几分。
    “你爸爸，你爸爸今天去进货的时候，为了救人……”
    孟海潮酗酒赌博多年，早就找不到什么办公室的工作了，后来认识第二任妻子，改邪归正了，拿柳禾最后给他的那笔钱开了个饭馆。
    今早就是去进货，路上碰到一个人贩子要抱一小女孩，他怒的和人起了冲突，人贩子捅了他几刀，又上车跑了。
    那边警方已经在抓，这边小女孩家长也陪着等，看到救命恩人的女儿来了，对方又感激又愧疚，毕竟孟海潮还在里面，生命垂危，可能为了他们的女儿赔上一条命。
    有时候，一个在你看来不合格的父亲，在别人眼里是见义勇为的英雄。
    孟照照没有表现的很激动，也没有很伤心，她只是感觉很疲惫，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曾经发几千遍誓，再也不会为伤害自己的人心痛，但面临生死关头，还是觉得都活在世上比较好，不过不必再见面，不必再多说话，不必再维系亲情。
    她只是坐着等待，看着红灯，坐了半小时，觉得口渴了，才转过头询问旁边那个恍然不安的女人需不需要吃午饭。
    那女人忙站起来，“我去买，你在这边。”
    孟照照解释说：“我正好去上个厕所，顺便而已。”
    那女人又要拿钱给她，找了一遍，又没找到现金，拿着手机问她微信给她转账。
    孟照照买了两份青椒肉丝盖浇饭，又买了两瓶水，转过头看到身后的人，才想起来，“谢谢你送我回来，不耽误你时间了。”
    周缺欲言又止，看她神态，还是没说什么，只不过这次没有跟上去。
    他在后头打了个电话，看着孟照照上楼。
    吃完饭又等了会，手术宣告结束。
    医生说还算成功，但是脏器受损严重，很可能后续有感染，看今晚能不能挺过来。
    和家属交代好情况，他们可以进去探望，孟照照呆在外边没进去。
    一旁的女人有点疑惑，虽然还在为丈夫伤心，但看到这样冷静的女儿，还是觉得奇怪。
    等庞烟再出来，孟照照已经不见了。
    半个小时后，孟照照把洗漱用品买了一套，交给庞烟，问她打不打算请护工。
    庞烟面色纠结焦虑，“店里刚扩建装修，没有多少钱，刚刚手术又，”她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低头揩泪说，“而且老孟晚上还可能发烧，护工不仔细怎么办，我还是想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