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又喝了口酸梅汁,抬眼看他:“你又盯着我看什么?又在想过去那些事情?”
容昭回过神来,笑道:“没有,就是在想,我怎么才能说得过你……感觉完全说不过了。”
“道理在我这边,你当然说不过我。”秦月支着下巴看他,“你还可以胡搅蛮缠一下,说不定我痛定思痛感觉这样不行,就把你赶出去了。”
容昭哭笑不得:“那还是算了,我不想被扫地出门。”
这话说得两人都笑了起来。
片刻沉默之后,容昭看向了秦月,问道:“将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秦月无所谓地摇着扇子,“没什么打算,也没什么想法,最近呢是想帮着芦姐把隔壁成衣铺开起来,不过人手有点不够,到时候大概还要找点绣娘裁缝之类的,但看芦姐和小庾哥的想法,也许也不会开吧?说不好。”
“芦娘子和庾易会成亲吗?”容昭问。
秦月想了想,才道:“应该会吧?我看着小庾哥应该快说服芦姐了。”
“他们成亲了,你怎么办?”容昭笑着看了她一眼。
秦月也笑了一声:“不知道,没想过。”顿了顿,她看向了容昭,道,“大不了我一个人嘛,别做梦我跟着你回去,要是回去了天天和你伯母面对面,我还不如厚着脸皮就硬在芦姐和小庾哥中间插一杠子呢!”
听着这话,容昭倒是半晌也无话可说。
“问你。”秦月倒是突然有了谈兴,她用扇子戳了戳容昭。
“问。”容昭含笑看向了她。
“当初,在你心里,你伯母比我更可靠吗?”秦月想了一会儿措词才道,尽管已经过去很久,但这仍然是她曾经耿耿于怀的心结。
容昭想了一会儿,才道:“要是我说并没有,你信不信?”
“我觉得我不是傻子,你觉得呢?”秦月克制着没有给他丢一记白眼。
“好吧。”容昭笑着摇了摇头,“原因其实并没有很复杂,总结起来就是两点,一来呢是伯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所以我必须要让步;二来是因为府里还有容莺。”
前一个原因秦月听懂了,但后者却让她感觉有些迷茫:“和莺儿有什么关系?”
“容莺是伯母亲孙女,祖母管家,哪怕对她有疏漏,她也不会对自己祖母有什么意见和怨言,但换了婶婶管家,难以周全。”容昭语气有些感慨,“到时候就算容莺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伯母自己也会瞪大了眼睛在家里找茬,会很麻烦多事。所以我那时候想,索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给伯母自己拿着,你在家里万事不管也省心。”顿了顿,他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又叹了一声,“毕竟隔着一层,我不是伯母亲生的,再怎么亲近也是疏远的。”
这理由听得秦月都愣住了,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当年伯父还有堂兄都还在的时候,伯母虽然养育我,但其实也没有太亲近,自己有子有女,何必对着隔房的子侄那么用心呢?”容昭想起了从前,“伯父倒是对我好一些,想着我长大了能给堂兄帮忙。”说着他轻笑了一声,“不过这恩情我应当是还完了,容莺嫁了良人,伯母安享晚年,力所能及也只能做到这样。”
从前容昭很少与她聊起这些容家从前的事情,这会儿听着他说,秦月是觉得有些感慨的。
她把杯子里面最后那点酸梅汁喝完,笑了一声,道:“我之前觉得其实我们俩有点像的,都是父母双亡寄人篱下,不过人生轨迹太不一样。”
“因为这世道,女人也只能那样。”容昭笑了笑,“换作你在我的位置上,又是个男人,你一样能出将入相做将军,或者像阿昀那样考个科举出来当官。让我成为你,最好也就是当时侥幸被人救了嫁给别人,更多可能要么是听你叔叔安排嫁给别人做妾。”
“女人太难了。”秦月感慨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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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人都是经不起念叨的。
容昭第二天一早接到了京中的急信,容莺和严芎各一封,说的同一件事情,那就是林氏病逝了。
严芎的信中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楚:林氏跟着容莺在齐家住了大半个月,之后还是执拗地回到了容府。容府之前走水,东院都还在修缮,所以只好暂时住在了园子里面。容莺不放心林氏便搬回来陪着林氏。之后林氏在容府花园里面喂鱼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落水,救起来之后高烧不退,太医来看过也没什么作用,最后又坚持了数日还是病逝。
容昭再去看容莺的信,容莺的信写得没有严芎那么详细,只大略说了林氏病情和病逝的原因,最后问容昭能不能回来,若不能回来就由她来处理后事。
看着信,容昭沉吟了片刻,让人原样把信往刺史府送给容昀去看,然后又打发了人准备回京的车马。
林氏的后事他必然是要到场的,林氏走了以后,他与容昀当初亏欠的那些养育之恩才是圆满,不至于将来被人拎出来说不知感恩。
把这些吩咐下去了,他便又往前面秦芦记去了一趟。
正好是早上正忙的时候,他在柜台旁边等了一会儿,就被秦月抓着帮忙记了几笔账,他等着前面这些都忙完了,才拉着秦月说了林氏的事情。
“我得回京去了。”他拉着秦月的手说,“我到时候还是让严芎过来帮衬着,你在洛州万事小心,若有缺什么尽管让严芎去办。”
秦月愣了一会,倒是完全没想到昨日才刚说到了林氏,林氏就这么没了。
“虽然按照规矩,我与伯母是隔房的子侄关系,服丧五个月足以,但当初毕竟有养育之恩,所以还是要按照一年来算。”容昭说,“我与二弟一起回京,然后送灵柩回灵州去,在灵州守一年。”顿了顿,他认真地看着秦月,“我给你写信。”
秦月抿了下嘴唇,道:“那替我也给伯母烧点纸钱。”
“好。”容昭轻轻叹了一声。
门外容昀已经找了过来,于是他松开了握住秦月的手,轻声道:“那我走了。”
秦月点了下头,便看着容昭大步出去,也看到了容昀脸上明显的惊愕和茫然。
大约他们兄弟两人也是没想到林氏这么突然就去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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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与容昀离开快半个月了,严芎才重新又回到洛州来。
他与秦月已经熟悉得不能更熟,过来之后就直接到秦芦记来见她。
被酷暑的烈日晒过,严芎看起来黑了许多。
他一边大口喝着冰镇的酸梅汁,一边与秦月说京中的事情。
“我是送了大人和二爷离京往灵州去了,才往这边过来。”他说,“因为这事大人辞了太尉,然后圣上就赏了个徐国公的爵位下来,不过二爷这刺史够呛,大概不会因为一个刺史就夺情。”
听着这话,秦月忽然想起来之前容昭还说他们兄弟俩有点小矛盾的事情,她问道:“那你们二爷岂不是有点不高兴?”
“也没有?”严芎伸手抓了扇子给自己扇风,“二爷那就是文人想法,许多事情都想别扭了,他自己想清楚就好了,高不高兴的也不是我们能管的。”
“说的也是。”秦月笑了一声。
“我也得了个不大不小的爵位,将来可以传给我儿子了!”严芎忽然高兴地说道,“我老婆儿子正在路上,我让她们到洛州来,我在城北买了个大宅子呢!娘子,到时候请你过去吃饭!”
“好的啊!”秦月答应下来。
严芎扇着扇子笑道:“现在还是觉得洛州好点,洛州比京城还凉快一点,京城热得我都冒烟了。”
秦月看了一眼外面那被晒得蔫头耷脑的绿树,道:“我怎么不觉得,我觉得京城比洛州要舒服一些的。”
“真希望夏天早点过去。”严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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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芎的妻儿是又过了半个月才到洛州来。
正好遇到了七夕,正好便是芦苗和秦月那成衣铺开张的日子。
上午里在成衣铺忙得脚打后脑勺,下午到严芎家里吃了顿饭,晚上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回到了秦芦记,便收到了容昭的信。
这不是秦月第一次收到他的信,那些年在容府时候,他在边关也每每有家信送来。
但这封却格外厚一些。
拆开信,里面先掉出来的是一些还散发着香味的干花。
然后才是他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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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灵州看到了这花,特别好看,于是请教了匠人如何制干花,特地学会了,寄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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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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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看着那干花许久,若有所感。
第102章 大结局 正文完
容昭的信来得勤,大约半个月便能有一封寄来。
除了书信之外,里面便更多是各种小玩意,有时是装饰摆件,有时是首饰发簪,还有时是时令吃食。
而书信本身并不算长篇累牍,有时是几句闲聊话语,有时是小令一支,还有时就是发牢骚来求安慰了。
牢骚多半是关于容昀的。
比如入秋之后跟着月饼一起寄来的一封信中,便花了三页纸来写他与容昀吵架,容昀嘴皮子太厉害,他根本吵不过,最后气得他晚饭多吃了两碗,晚上躺在床上都睡不着,越想越气,就起来写信了。
前面三页写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到了第四页却忽然和缓下来,仔细看了才知道是容昀看着半夜他院子里面灯还亮着,就跑来道歉,然后兄弟俩就重归于好了。
秦月看得哑然失笑,倒是对容昭了解更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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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秋去春来,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庾易终于说服了芦苗,把自己的兄长接到了洛州来给他主持了婚事。
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俩总算是终成眷属。
成了亲便也不好再挤在食肆里面住,再加上庾易还有个兄长,两人便商量了在隔着食肆一条街的地方买了个小院子。
如此一来,食肆中便安静了一些,不过白天倒是好,芦苗总是还在,两人还经常一起说说笑笑。
等到入夏时候芦苗发现怀孕,不能天天过来的时候,秦月便感觉有些冷清了。
豆苗这些小孩子们倒是一天天热闹不知事,但和小孩子又有多少能说的话?
倒是严芎时常带着他的妻子一起过来,这种时候倒是还能聊几句,但毕竟关系不同,有些事情也不太好说。
这也就只好在给容昭写信的时候偶尔写几句。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句几乎算是一笔带过的郁闷话语,容昭再来信时候便回了一封长信,还附带了一箱子东西说让她转送给芦苗。
信中先说到六月时候他便能从灵州出发到洛州来找她,不过先要把容昀送到京城去,可能中间要耽误三五天,但最慢也是七月中到,到时候给她带灵州的特产。说完这些,他便又安慰了一番她,只说等他到洛州来了,她便有人好说话聊天说笑,不至于天天对着一群皮孩子无聊,他身体已经完全养好了,到时候来帮她打点生意也是可以的。
看到这里时候,秦月忍不住笑了笑,难以想象容昭在食肆中帮忙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会吓跑了一群食客。
信的最后,便说了那一箱子东西,里面都是上好药材,说正好送给芦苗用,不必觉得贵重,灵州正好是产药材的地方,这些药材在别处贵,在灵州是不会的。
秦月合上信,心中倒是有些感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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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中午忙完了之后,她看着外面天阴没什么太阳,便带着那一箱子药材去了芦苗和庾易家里。
进到院子里面,便只见芦苗百无聊赖地在廊下躺着编竹篾篮子。
明月意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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