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YZ同时冒泡。
她放下手机。
他留意马路左右,向她走来。
“就来给你带个蛋糕……”谈韵之开门见山道。
徐方亭目光下移,瞥见他空空的两手。
“在车上冰着,怕提出来一下子化了。”谈韵之抄着裤兜,目光有些游离,顿了一下脚躲蚊子。
徐方亭往平常停车的方向转:“来多久了?”
“一会。”
他的喉结在她平视的范围,恰好微妙地滚了一下。
两人在人行道上并肩而走,他外侧她里侧。避开一个路人时,他侧身往她那边挪了下,胳膊肘蹭上她的,像一个投诚的讯号。
“喂,”他低声道,“还生我气呢?”
“……”
徐方亭瞅了他一眼,匆匆踏过一地树影。
“对不起啦,要是还生气,你揍我两下好了。来吧——”
他没皮没脸地兜着两只手,打开臂弯,手肘又提示性碰了她的一下。
铁拳未出,眼刀先发,徐方亭怒目而视,时间和努力总能消解一部分积怨,但不知道他怎地突然落了一身十足十的轻松。
“小徐,我是真的走投无路,啊——!”
他起先语调哀婉,忽地望着自己的上臂大叫。
徐方亭果真掐了上去,咬牙切齿,十分用力。
他灵醒地收了声,抿了抿唇,摆出笑脸:“是狗急跳墙,行了吧。”
她松开手,他的胳膊浮起一片红,大概是异木棉早早上了枝头。
“气消了吗?”他把她拦进自己的影子里,笑了两声道,“没消再来两下,我还受得住。”
徐方亭侧身从旁避过,继续慢悠悠往前走。
“我已经给学校发邮件,咨询能不能延后一年入学,”他低头兜着两手,随意踢开一颗小石子,声音落寞如秋,“还没收到回复。”
“……”
她前头的猜疑倏然明晰,难怪他心情能那么松快——或说一种放弃之后宽宥自己的表象。
911依旧停在之前的停车坪。
谈韵之走向引擎盖,徐方亭走到副驾门边,一个要拿蛋糕,一个受习惯驱使,两人均望着对方。
迟疑一瞬,两人不约而同起步,逆时针走动,依旧是引擎盖和门边各一个,只不过换了面孔。
“……”
“……”
若放以往,她们早该哈哈大笑,这会一个想笑不敢笑,一个只是嘴角抽了抽。
谈韵之敛了笑,拉开驾驶座的门:“坐着聊会吧。”
从宿舍走来已有些闷热,再也不能像上个月只开窗通风。他启动车子,窗和空调同时打开,不心疼油似的。
徐方亭也坐进来。
911自动连上他的手机,“宝宝巴士——”便立刻蹦了出来,接着是《Baby Shark》的旋律。
谈韵之刚要伸手去切歌单,徐方亭便说:“听这也行。”
1分40秒的儿歌,两个人用来发呆、询问空调是否够凉、微调坐姿,最后还是跟着尾奏发呆。
儿歌跳到下一首,安静的车厢里,歌词清晰到瘆人——
她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注]
“这什么破歌!”谈韵之默默记下名字,直接切了,回头从歌单里彻底删除。
下一首歌词正常,旋律难听,但比起刚才的“恐怖儿歌”,实在小巫见大巫;估计谈嘉秧会喜欢,讲各种工具车用途的。
“你怎么突然……下狠心了?”
徐方亭今晚第一次主动说话。
谈韵之手仍然习惯性挂在方向盘底部,面色刹那的凝重掩不住失落,但很快换上一种吊儿郎当,自我嘲解道:“这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么……”
他没怨她不帮忙,为了今晚这副好脾气,不知做了多少台下准备。
徐方亭问是不是迟雨浓发朋友圈那个大学,用了音译全称,生硬过头便是别扭,但她对国外大学不太熟悉,乍然叫缩写像假装自己是个城里人似的。
谈韵之短促应了一声,多说一个字就跟它多一分联结,更多一分难以割舍。
她说:“你放弃这么好的学校,你爸不会有意见吗?”
他随意往窗框上搭胳膊:“能不有意见吗,快要发疯了,发动所有姓谈的亲戚给做思想工作。我带表弟上个分都能给催去上学。但真给我爸自己带一年,谈嘉秧估计连普小都上不了。我和谈嘉秧,总得有一个人做‘学渣’。”
儿歌有自动跳到下一曲,旋律耳熟,她不禁扫了一眼屏幕,一时忘记接话。
谈韵之只当她沉默,半开玩笑说:“小徐,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一起生活挺和谐的吗,我不是说谈恋爱,就是像室友或亲人一样。”
儿歌播至副歌部分,她好像从对话里抽离,沉浸到歌曲里,鼻头不禁发酸,但还能懵懂回答谈韵之:“可是亲人也会分开的啊。”
这是她记得为数不多的儿歌之一,小时候别人家用上MP3,徐燕萍不知从哪搬来一台别人淘汰的卡带机,里面就有这首歌。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注]
徐方亭以前便听出歌里的哀愁,甚至隐然排斥。现在哀愁更重,倒不排斥了,而是被它深深吸进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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