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颐之的赏赐诸多,又责令礼部在四月先操办阮少卿和扶摇的婚事。礼成之后,再着手负责邵文槿和阮婉的亲事。
旁人都言皇恩浩荡,阮家一门殊荣。
自元宵宫宴后,阮婉却是没有再见过宋颐之。后来听叶心提起,正月时,陛下染了风寒,接连病了一整月也不见好。
阮婉就想起从前宋颐之生病的时候,烧得再迷糊,也只会反复唤少卿少卿。心底倏然隐痛,但再去见他便等同与再给他念想。从今往后,她都不能陪在他身旁,他会慢慢习惯。
她也会习惯,再没有人会朝她欢快跑来,让她绊倒再欢快爬起,终日“少卿少卿”唤个不停。
……
到了三月,京中各处茶馆已然将阮少卿抛至脑后。听闻昭远侯府的二小姐温婉贤淑,言行举止堪为京中贵女典范。
阮婉近来极爱听,横竖都是她一人,他们却可以分出截然不同的版本。特别说到京中贵女典范之时,邵文槿在她身后险些笑抽。不过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亲近,不怕旁人误以为断袖,简直是长足的进步。
阮婉就道,严肃些,本侯从前都没听过他们赞扬呢!
话音刚落,那台上突然换了风向:“只是这昭远侯府的二小姐,自幼体弱多病养在别处,从未在京中露面过。有一次,她悄悄入京,走在京中街中遇见邵家大公子,便一见倾心。”
“噗!”阮婉还是将茶水悉数喷出,凭何哪个版本都像是她先调戏了邵文槿似的!分明是有人穷追不舍,死缠烂打本侯!
邵文槿笑不可抑,揽回怀中,加倍满足她关于被穷追不舍以及死缠烂打的要求,阮婉叫苦不迭。直至翌日晌午才醒,有人却不知在一侧看了她多久。
“阮婉,当初以为你死,立下赫赫战功又有何用?若是换回在成州的两月,便是让我死也是值得的。”
阮婉伸手抚上他脸颊,疤痕已经浅到她快看不清,在他身边的踏实安慰却让人满足:“文槿。”
转眼到了四月初九,昭远侯和扶摇郡主大婚前夜,礼部忙得不可开交,京城内外进进出出宾客难以计数。
当天夜里,叶心收拾好包袱交于阮婉手中,福身拜别:“日后阿心不在身边,小姐要多保重。”
阮婉不舍,叶心却催她快些走,别作耽误。正门落钥,阮婉从侯府狗洞钻出,邵文槿搭手扶她,马车连夜往城门口去。
离开京城,就不要再回来,邵父和少卿都有交待。
当初应下婚期不过权宜之计,宋颐之在元宵宫宴应了婚事推到五月末,也能从五月末寻理由推到年末,第二年初……
君君臣臣,一旦心中起了间隙,便是百倍也无以弥补,宋颐之终有一日会容不下邵文槿。
明日是昭远侯和扶摇郡主大婚,整个京中都在关注他两人的婚事,哪里会旁顾旁人,正好趁此机会出京城。
等人走楼空,宋颐之也寻不到去处。
早前便已偷偷在将军府拜过天地,敬过邵父邵母媳妇茶。邵母不舍,眼中氤氲掩不住:“好孩子,日后文槿就由你照顾了。”
“父亲,孩儿不孝。”邵文槿跪于邵父面前。
邵父惯来严苛,也唯有此时肯父子相拥,一声戎马未见滴泪,眼下却老泪纵横:“文槿,你爹一直以你为傲。”
其实,他都知晓。
“照顾好双亲,日后在军中,要有父亲当年在军中的模样。”这句便是说与邵文松的,邵文松含泪点头:“知道了,大哥。”
阮少卿则是轻拍他肩头:“邵文槿,我把最宝贵的妹妹交给你了。”
男子之间便是击掌为盟。
阮婉敛起思绪,偎在邵文槿怀中。
“停车。”城门口有人相拦。
邵文槿眸色一沉,阮婉攥紧他手心。邵文槿宽慰吻上她额头,起身撩起帘栊。帘栊之外,人影并不陌生。
邵文槿挡在她身前,她看不清。
只知他二人对视良久,而后闻得熟悉声音:“放行。”
赵荣承?
阮婉微怔,车马已缓缓驶离。阮婉撩起后窗帘栊,赵荣承拱手拜别,再抬眸时,竟是难得笑意。
不知道……
阮婉眼眶微润。
其实他什么都知晓,亦如当下,放他们出京城,为他们送行。阮婉目不转睛,直至再看不清那道身影。
江离,赵荣承,还有彼时在京中惹是生非的她,都好似随着身后的城郭渐行渐远。
出得京城不久,又将马车换成快马,抵达慈州正是四月十七。
黄昏江上波光粼粼,远处的落霞好似慵懒般流转在初秋光景里。清辉斜映下,连绵山体碧绿如蓝。
自慈州码头上了商船,再有三日的水路,长风便近在眼前。
“可有后悔跟我走?”他转头,盈盈看她,侧颜隐在轻舞的浮光中,声音甚是醇厚。
“肠子都悔青了。”阮婉故作恼意,趁他莞尔不觉,伸手勾搭上他的肩膀:“公子生得好生俊朗,不如从了本侯如何?”
邵文槿脸色兀得一黑,他初次见她就是这般的,没有半分正经之色。他也照旧将她自衣领处拎起,这回,是直接扔进船舱房中,“阮婉,你自找的。”
“斯文些,洪水猛兽!”
眼前商船缓缓驶出,不远处,宋颐之放下手中杯盏,“许念尘,朕该是拦还是不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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