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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比赛定在了日本的深夜。
正好是美国的中午。
双方都对这个时间感到满意,一边不用额外找时间上班,另一边,夜晚正是咒术师是活动的好时机。
——干这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昼夜颠倒,休息时间不规范。
阿镜为了这场围棋还专门去了家东京的小诊所,诊所由盘星教注资,在这里工作的医生也是夏油杰的信徒。她搬来笔记本电脑,一只手上吊着吊瓶,久违地注射葡萄糖,这种感觉居然让人有些怀念——自从学会了反转术式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窘迫的时候了。
具体的计算由人工智能的研发团队在当地完成,她这边只会收到演算过后的落子结果——对方还不清楚如今所面对的究竟是人类棋手还是日本这边的人工智能,塔矢一家在围棋界实在德高望重,能够被这样举荐,那一边也是留了想要竞技的心思。
高永夏一战之后至今已经一年多,人工智能的性能更有提升,原本就算没有人来挑战,他们也决定去逐一击破如今在世界围棋排行榜上的出色棋手。
阿镜面对着屏幕,眨了眨眼睛。
以人类的身躯去挑战人工智能,这个跨时代的场面其实并没有多少围观群众。医生倒是做好了治病的准备,虽然有点疑惑,但既然这是教主的命令,那他当然会全力执行;甚尔坐在不远处,而几个孩子都被赶回去睡觉,相较于他们两个是自由职业者,这群小孩每一个都还在上学。
没有“第一手天元”的极限操作,她很稳妥地在棋盘边角的位置落下一子。对面的人工智能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粘”在了她的旁边,考虑到电脑演算性能的限制,每一子间隔时间极限为三分钟,倒计时在围棋软件当中直接设定好,不需要像是面对面比赛那样手动去按计时钟。
每一落子都经过复杂而缜密的计算,浅葱色的瞳孔当中泛起异样的色彩,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电脑风扇运转发出的微微声响。
甚尔注视着对方的背影,就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时候他对“人生”和“将来”都毫无期待,活着只不过是维持最基础的生理机能,待在禅院家那种恍若垃圾堆一般的地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也将会和其它被视作垃圾的人一起死去。
感情、期待、将来、家庭……孩子。
这都是自己被面前这个人所教给的东西。
他被慷慨地赋予了整段人生。
三个小时的时间转眼过去,一瓶葡萄糖之后,阿镜还接连吃了好几块巧克力,到最后就连甚尔都能感觉到对方体温的异常,但他又不好打断,关键时刻哪怕自己发出多余的声音都有可能会打扰对方。这是类似于“入定”的修行——早些年来旁观一些人练习简易领域的时候时有看到,就像是不能轻易把梦游当中的人叫醒,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去准备冰块、换洗的毛巾和用来缓解疲劳的蒸汽眼罩。
前路山重水复,前路又或许是千难万险,虽然心底里认定了“保持现状就很好”,但如果继续走向更远的地方是她的愿望,那他也绝不会成为这条路上的阻碍。
反转术式一刻也不停地运作着,在高效率耗能的情况下还在源源不断地填补针着新鲜的大脑供应。损耗和供给在此时此刻达成了精妙的平衡,食物和注射进来的葡萄糖被迅速分解为能量,随后化作咒力,最后又变成这种未来观测的燃料。
人工智能团队的后台这边也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不是和高永夏下棋时候的感觉……怎么说呢,感觉像是和另一台性能不那么成熟的人工智能在进行相互学习。”
他们决心记录并保存这一次的实验,说不定还能对后续的系统更新和优化产生帮助。而另一边,阿镜对于研发团队的想法尚且浑然不觉,她还沉浸在黑白交错的领域当中,庞大却纯粹的数据量流淌进大脑,是浮点运算,是神经网络,是深度学习,她想要前往的是迄今为止所有的“镜”都没能抵达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某一刻。
甚尔猛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手臂和脊背的肌肉紧绷,两步赶到电脑跟前。电脑屏幕的冷光倒映出阿镜的眼睛,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另一只眼睛也泛起了未来视的那种恍若在瞳孔当中流动的浅葱色。
那点亮光只一瞬间就消失了,阿镜闭上眼睛,似乎有些头痛,大脑当中血液流速过快引发了一系列的并发症,她还下意识地握着鼠标,屏幕当中黑白交错,甚尔看都没看一眼,只想把她拖离凳子。
“是和棋。”
阿镜坚持说:“下出了和棋,这次谁也没有赢。”
“那种结果怎么样都好,你现在没问题吧?头在痛吗?我该叫医生来吗?刚刚眼睛是怎么一回事?”
甚尔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糖还有剩下,是咒力的供应不够吗?”
“……甚尔好紧张啊,其实没什么大事。”
阿镜闭上眼睛,弯起嘴角笑了一下,握住对方的几根手指:“待在这里就好了。”
“什么都不需要做吗?”
“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做。”
“虽然知道你能看见未来,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担心,但——”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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