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卫如流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在她耳边低声问道,“还在害怕吗?”
慕秋迅速挪开视线,往斜后方仰了仰身子,拉开她和卫如流之间的距离:“比白天好多了。”
卫如流瞧不得她这种要和他拉开距离、撇清干系的做法。
实在是刺眼极了。
他勒停马匹,用手掌抚摸着马匹的背,问慕秋:“你要不要自己骑会儿?”
一个“好”字已经滚到了唇齿间。
就在这时,大伯母说过的话在慕秋脑海里回响。
慕秋心下轻叹,出声拒绝:“不了,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卫如流没多想。
她今天赶了一天路,折腾了一天,没精力也是正常的。
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他再抽空教她骑马就好。
“好,我送你回去。”
慕秋与他打起商量:“你能不能放我下马,让我走回去?”
卫如流笑了一声:“抓紧我。”说罢,双腿夹着马腹,竟是催促行云用最快的速度奔跑。
慕秋压根没做好准备,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进他的怀里。
最后强行稳住身形,一头砸在卫如流左肩上。
卫如流被她砸得闷哼一声:“这是在报复我?你不疼吗?”
慕秋捂着额头,那里怕是已经红了一片。卫如流的身体未免也太硬了些。
马进入马厩里,卫如流拎起灯笼到她额前,伸手想撩开她额前的发。
慕秋迅速躲开。
她爬下马,与卫如流道了谢,转身离开马厩,直直回到她的房间。
这一小小插曲并不影响卫如流的好心情。
再启程时,简言之骑马跟在卫如流身边,觉得相比起昨天那种凛冽如冬的滋味,今天真可谓是温暖如春。
果然,上司心情好,身边的人才能活得惬意舒服。
但这种温暖如春的滋味才持续半天,又再次叫停。
***
中午,众人停下休整。
慕秋坐在火堆旁。
比起昨天,今天她的状态好了不少。不需要沈潇潇搀扶着她下来,还有力气自己下马。
坐了一会儿,慕秋觉得无聊,去问人要了一小袋子红花生,把它们倒在靠近火堆的地方慢慢烤着,时不时会用木棍拨弄一下,免得花生受热不均匀烤糊。
简言之饿了,锅里的饭还没开,他只好到处转悠。
路过慕秋身边时,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慕秋把花生从火堆旁边扒拉出来,问简言之:“要吃些吗?”
简言之眼前一亮,盘腿坐到慕秋身边:“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过慕秋递来的一把花生,简言之手一用力,剥开花生外壳,再用手掌揉搓两下,抖掉红色外衣送进嘴里。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食物,但简言之吃得很享受。
这种享受是会感染身边其他人的,慕秋眼里带了些笑意,也跟着剥起花生来。
禁卫军副统领针对扬州的事情,找卫如流聊了一会儿。聊完正事,卫如流一扭头,就看见了坐在火堆旁的慕秋和简言之。
周围其他火堆都坐满了人,只有慕秋在的那个火堆还空荡荡的,卫如流二话不说,直接走了过去,在慕秋对面坐下。
简言之吃完手里那些花生,瞅着慕秋。
慕秋笑着又给简言之分了一把。
简言之为自己开脱:“这么烤花生还真挺好吃的。”
是慕秋烤的花生太好吃了,不是因为他馋嘴。
慕秋笑着,与简言之聊起自己在扬州的生活:“以前在扬州,我爹没钱买下酒菜,就让我烤些花生来给他送酒。”
卫如流就是在这时候走到火堆边的。
他平静看了简言之一眼,在慕秋对面坐了下来,还不忘解释一句:“只有这里空着。”
没人回应他。
慕秋纯粹是当做了耳旁风。
简言之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句眼巴巴的话肯定不是解释给他听的,所以一心吃着他的花生。
他剥花生的动作很麻利。
咔,咔,咔。
剥花生壳的声音很清脆。
一把花生很快下肚。
卫如流一条腿支着,一条腿屈在地上,垂眸看着跳跃的火堆。
似乎是忍耐到了极点,卫如流冷声问简言之:“你很饿吗?”
“啊?”简言之茫然,捏着手里最后一颗花生,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简言之,你还要吃吗,我这还有一些。”慕秋适时给简言之解了围。
简言之后背发凉。
卫如流落在他身上的那道视线里,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简言之就是觉得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他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救命!
只要他吃完花生,慕二姑娘就会再给他抓一把,但卫如流那家伙眼巴巴坐了过来,别说一粒花生米了,慕二姑娘连个眼神都没给卫如流!
简言之怀疑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卫如流就要拔刀了。
他僵着脸,看了看那些诱人的花生,忍痛道:“不,我不吃了。那什么,我瞧着饭好像快做好了,我过去看看。”
人既然走了,慕秋低着头,自己给自己剥花生吃。
她注意到对面的卫如流又僵坐了会儿,才站起身离开这里。
没等慕秋松口气,卫如流又折返回来了。
还带回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土豆。
他把这两个土豆扔进火堆里,用慕秋刚刚用过的那根木棍扒拉着灰烬,把两只土豆埋进里面。
慕秋注意到他的行为,突然想起那天在驿站他给她吃的小土豆。
难道那也是他烤的?
土豆熟得很慢,扒拉了一会儿,卫如流仿佛失去兴致般,将木棍丢到一旁,既没有走开,也没有主动和慕秋搭话。
这正合慕秋的意。
她一个人剥完了花生,正好白霜在不远处朝她挥手,慕秋去找白霜,取了刚出炉的温热饭菜。
再转过身时,卫如流依旧孤零零坐在火堆旁边。
似乎有下属去找他,提醒他晚饭做好了,但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下属脸色泛白跑掉了。
各个火堆旁边都围坐满了人,唯有卫如流坐着的那个火堆,在她离开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理智告诉慕秋,她的做法没有错。
她确实没有以前那么讨厌卫如流了,也开始隐隐怀疑那个噩梦的真实性,但这不代表她就要亲近卫如流。
疏远卫如流,对她身边任何人都好。
慕秋彻底走开。
***
下午赶路时,简言之差点儿哭出声来。
他垂头丧脑跟在卫如流身边。
不等卫如流开口问,简言之先把一切都抖了出来:“我真的只是路过,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卫如流平静反问:“你在说什么?”
死鸭子嘴硬!简言之暗骂。
骑了约有小半个时辰,简言之实在受不了卫如流周身那股凉飕飕的冷意,默默跑到了队伍最末尾,与卫如流隔了老远。
卫如流几乎将队伍的速度提到了最快。
一些骑术稍差的下属苦不堪言,偏偏又不敢去触卫如流霉头,只好强行撑着。
在下属们盼星星盼月亮的期待下,驿站终于到了。
下马时,不少人险些喜极而泣。
作为罪魁祸首的卫如流毫无自觉,抱着刀踹开驿站门,冷眼逼退迎上前来的驿丞,径直走到三楼最好的房间,“啪”地一声甩上门。
沈默还想找卫如流讨论些事情,进了驿站就只能看到卫如流消失在房间的背影了。
沈默有些茫然,问简言之:“简大人,老大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简言之沉痛敲桌:“是啊。”
“有什么是我能为老大分忧的吗?”
简言之叹息:“怕是没有。”
能为卫如流分忧的人……
枕刀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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