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墓园里碰见了越前龙马。
井上守在距离我几米的地方,我抱着花与他遥遥相望。他把玫瑰放到墓前,才打破了沉寂,平静地同我打招呼:“你好。”
方才提到了,绯月最喜欢玫瑰。
忽地空气又凝滞了起来。
“公司忙,景吾有事。等会儿就过来。”我望着那张与那人相似至极的脸,不知道怎么开口,仿佛什么解释都显得苍白。他长大后与那人更像了。
“他不会来。”
他肯定地说:“他从来没有来过。”
我忽然有点难受。
眨眨眼:“哦。”
“你经常来看她吗?”我问,“我是说,绯月。”
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永失所爱的痛,大抵望着如今的越前龙马,我才会感同身受。我是不敢去想,而他是不能,我们并无分别。
“回国的时候会。”
越前龙马弯了弯唇,眼眸里泛着细碎的光,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如果我很长时间不去看她的话,她会闹腾的。难哄。”
我到如今还记得绯月的模样。
初见时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与莹白色的鼻子,裹着红色围巾的少女眉眼弯得跟月牙似的,明媚得宛如冉冉的小太阳。
兴许是太美好,才会觉得惋惜。
又是漫长的沉默。
我与越前龙马相顾无言地站在绯月的墓前,与他的兄长不同,他从来都是个寡言的人,又或许是他觉着除却绯月和龙雅,他与我没什么可说的。
少年炽热一生,尽数予了那个心尖上的人。
沉默半晌,他终于动了动,掀起眼皮子瞅我一眼,罕见地邀约道:
“有安排了吗,待会。”
我嫁给迹部景吾后,与过去的朋友疏远了不少,除了有栖,这还是因为有栖有足够的资本与迹部抗衡。但显然眼前这个少年并未将迹部景吾放在心上,学生时代那会是,现在如是。
他如今的态度平平,宛如对待一个许久未叙旧的,故人。
……
我从未想过我会再有与越前龙马面对面坐在奶茶店的一天,哪怕我知道瞒不了迹部景吾,且心里始终惴惴不安,是以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菜单:“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柠檬水。”
他真倒一点也不客气。
我合上菜单:“两杯柠檬水,谢谢。”
“他回国了。”
“……我知道。”
在迹部家看到的,摊开的《网球月刊》,也不知道是试探还是故意为之,想不注意到都难。
征服整个网坛的日本天才武士荣耀回国。
他们如是说。
但那又怎么样。
与我无关了。
“如果龙雅说要带你走,你会跟他走吗?”
“不会。”
…
“我现在,姓迹部。”
*
越前龙马走后我怔然地在店里坐了许久,到底是没忍住,掩面失声痛哭。
我以前多喜欢那个人啊。
如今是不敢喜欢。
自从发现迹部景吾在我手机里安了监听器后,我恶心得睡不着觉,跑厕所里头吐,一边吐一边把监听器给抠下来。
而这一切的源头只不过是我看了一场直播的比赛。
那人的比赛。
迹部景吾是个疯子。
我记起我与他联姻定终身那晚,他同我表白,神色近乎痴迷:
“我喜欢你。”
“凉兮。”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告诉他:“从今往后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请多指教了,景吾君。”
那时我已心有所属,满心满眼都只龙雅一人。
迫于秋元家的施压,我不得不接受和迹部家的联姻。平心而论,迹部景吾知进退、明事理,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那也是我噩梦的开端。
他发现我锁骨的纹身,那刻着我所爱之人的名字。
他逼我把纹身洗掉。
我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比纹身的时候还疼。
后来。
他逼着我说喜欢。
“……我喜欢你。”
他定定地望着我:“你骗我。”
我骗着骗着,竟也骗了这么多年。
…
有人递给我包纸巾。
我拒绝了,小声道了句谢。
站起来时我又恢复了来时的模样,那个端庄优雅、矜持大方的秋元家族二小姐。
我朝那人笑:
“……我该回去了。”
回到那个将禁锢我一生的地方。
*
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明白。
原来我只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走进了另一个牢笼。
·
·
—笼中鸟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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