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端端的抽什么风，离婚，你离了婚还想上哪去，妇道人家，什么也不会，几十年围着厨房锅灶打转，厨艺也就那样，离了婚，没我赚钱养着，你不得去睡大街捡破烂？”叶振华说着话，觉得吴慧在发神经。
    一个乡下不识字的农村妇女，生不出儿子，也赚不到钱，当初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她在桃园公司厨房那几个月班都上不了，她的厨艺，她心里没点数？
    还说什么离婚，离婚了别回头去投河，他还得费时间捞尸。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结婚时就没看上，我没读过书，乡下的村姑，长得也不好。你是军人，在部队有津贴有工资拿，你多风光。”吴慧说着看着叶振华。
    以前老太太没来羊城，他最多就是冷漠的态度，她也没什么要求，生活能过也罢了，总归也没有其他退路，女人不都是这么隐忍着过日子的，不搭理不说话也随他。
    可那老太太一来，他也跟着变了，她忍也跟着忍到头，更加不介意把他的那点心思戳穿。
    她是没读书，可也不是傻，他为什么娶她，她还是知道的。
    “你觉得你可以娶条件更好的女人，为什么娶我，其实我也知道，还不是图我彩礼便宜。我后妈急着把我赶出家门，随便要点彩礼钱就行了，反正也没给我准备嫁妆。别人家嫁闺女，还得要求男方买这个买那个，手表，甚至是缝纫机！我呢！几十块就领回家了。”吴慧嘲讽的笑着。
    她在后妈虐待中长大，亲娘早早病死，亲爹也不管她，嫁给叶振华，受委屈了，连撑腰的娘家人都没有，被叶老太太刻薄虐待，也只能咬牙吞下。
    他从部队回家，知道一些也不大管，她过得好不好他哪会在乎，她嫁给叶家，像是奴才一样伺候着。
    “你看不上我，瞧不起我。可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你要是真有本事，你用得着拖到老大不小的年纪才娶了我吗？有大本事你早娶别人了。你自己没本事，还看不上我，觉得当个兵就了不得。”吴慧红着眼，将那些破事都给揭开。
    反正日子都不过了，她以前也是真傻，捏着鼻子受气，想着受不了就死了算了，可她死都敢想，还怕离婚了活不下去吗？
    “吴慧，你别当着孩子的面胡咧咧说疯话，我对你够好了，你别不知足。这些年我养家糊口，我赚的还不够多吗？你还反过来觉得我没本事。我告诉你，我要是想，我现在离婚了，明天就能立刻娶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回家，你别觉得我会被你几句三言两语吓到。”叶振华也是被吴慧说到痛处了，嚣张的反驳。
    “你叶振华可不是有大本事吗？外头早就已经养了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早就想着和我离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吴慧冷笑反驳。
    叶振华一愣，眼神看了看几个女儿，皱眉看着吴慧：“你去找卫国媳妇了，她告诉你的？”
    他找了个女人生儿子的事情，也就那天说出去过，其他没人知道。
    “还要人告诉我？你以为你藏得多深，咱们夫妻二十年，夜里睡在一张床上，你从头到脚的衣服都是我给你洗的，你身上的那点古怪我看不出来吗？那贱货的烫发都夹在你领子上带回家了。哦，还有那恶心得要死的什么香水骚味，你自己是闻不到吗？”吴慧嘲讽的反驳嗤笑。
    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许桃告诉她，还提醒她是好意，她也不会告诉叶振华，省得叶振华找麻烦。
    叶振华瞬间心虚，他没想到自己没藏好，吴慧还早就知道了。
    “我还想着算了，忍着一直不说穿你，闹开谁都不好看，还有这么多孩子要养活。你倒好，变本加厉，你妈那老妖婆就是个毒妇，你不知道吗？”
    “对我对孩子又是打又是骂，我们是人，活生生的人，她们也都是你的女儿，不是外头大街上捡来的，你怎么能假装听不见看不到，不管不问。哪怕就是养只狗，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也做不到这么刻薄吧！她做的那些事，骂的那些话，就是雷公爷听到怕是都得忍不住劈个雷下来电了她。”吴慧说着，咬牙切齿的恨。
    不想不提的一直隐忍，人也就麻木了，现在提起来，她也真的觉得不需要忍了。
    “还走到哪里都随时挂着一句菩萨保佑，她那么恶毒，菩萨要是知道了，只会收了她。”吴慧真的气到了极致。
    “吴慧，你说话那么难听干什么，还咒她。她可是我妈，她年纪大了，我爸走了她心里难受，你不是不知道，你就不能容忍她，顺着她老人家一些吗？你看看你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情，你还是做人儿媳妇的吗？”叶振华又在数落吴慧的不是，完全没觉得老太太有问题。
    叶振华永远都是这个腔调，觉得那老妖婆一大把年纪死了男人可怜，委屈，养大他这个儿子不容易，他得孝顺，她也得跟着一起孝顺，骂也不能回嘴，打也得受着。
    什么骂几句也不会掉块肉，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让她心里痛快点就好，她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可有用吗？就差没让她把那老太婆给当菩萨供起来了，那老毒妇却只是更恶毒。
    “我不是，我也不配做她儿媳妇，所以我要和你离婚。”吴慧语气坚定异常。
    “离就离，你以为我不敢还是怎么样。我倒要看看，离婚了，没了我赚钱养家，你怎么活，别到时候饭都吃不起跑回来叫我施舍。”叶振华也恼了。
    本来还想着，那边生了孩子抱回来养，吴慧嫁给他这些年，他提出离婚未免太无情了，好歹给他生了五个女儿。她没读过书，从这个家走出去，怕是没办法生活。
    现在倒好，她也知道他外边有人，还要提离婚，还觉得他没本事，他倒要看看，她离婚了能过成什么样子。
    “你放心，离了婚，从这个家走出去，我饿死乞讨也绝对要不到你家门前来。”吴慧坚定回话。
    “好，你有种。”叶振华指着吴慧的鼻子。
    吴慧坚定的转头：“小琴，离婚书给我，让他签字。”
    叶小琴拿着离婚协议书过来递给吴慧，吴慧拿给叶振华。
    叶振华愤怒接过：“好得很，看来是提前做好准备了，行，我成全你，离婚。”
    “老话都说养女儿白养，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确实没说错，老子养你们到大，供你们吃供你们喝，还帮着你妈来和我离婚，还真是白养了。成，老子签字离婚，离婚了，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赔钱玩意儿都跟着一起滚。”叶振华抓着离婚协议，冲着叶小琴骂。
    叶振华骂，叶家的这群姑娘谁都没吭声，大的小的都抿着唇。
    吴慧也等着叶振华签字，叶振华愤怒，气血上涌，可也没有失去理智直接就签字，他还是看得懂协议书的，几个白眼狼闺女，他懒得管，他反正快有儿子了。
    可这积蓄分走一半，她倒是真敢要。
    “还要我分你一半积蓄，吴慧，你离婚了还想从我这里拿走钱，你怎么想的，脑子被驴踢了。”叶振华讽刺着，眼神也特别无情：“我告诉你，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那是老子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想分，你做梦呢！”
    嘭——
    一直躲在房间门上偷听的叶老太太听到要离婚，她也没阻止，她儿子振华有本事，离婚了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就是了，吴慧和这帮赔钱货要滚就滚好了。
    可还想要钱，门都没有。
    “离婚就离婚还想要钱，我儿子的钱，你一分都别想拿走，滚。”叶老太太指着吴慧的鼻子，哪里有一点难受模样。
    吴慧冷笑，眼神看着叶振华：“你跟外头那年轻的女人在一起这么久，儿子都该生了吧！”
    “儿子！”叶老太太眼睛都亮了：“振华，真的吗？妈已经有孙子了？咱叶家真有孙子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了，不会绝户头了？”
    “妈，您孙子还没生，但快了。”叶振华有些得意的安抚老太太。
    “还没生？那怎么知道是孙子？”叶老太太有些犹豫了，这吴慧生了五个都没儿子，那没生的就一定会是大孙子吗？
    “妈，肯定是儿子，真的，她肚子尖尖的，特别爱吃酸，都说酸儿辣女，之前没熟透的杨梅，吵着要我天天买，我看得都倒牙，她吃得可开心了。而且我们去医院查了，医生也说是儿子。”叶振华说着忍不住笑。
    “真的，哦呦，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叶老太太开心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老天爷显灵了。”
    吴慧冷冷看着两人高兴：“不给我钱，这婚别想离，你想一手抱着年轻老婆，一手搂着儿子。你想要孙子传宗接代，我偏不如你们的意，我知道她是谁，知道她住哪里，也知道她快生了，我不急，我等着，等她生了我就去把你儿子掐死，弄死，你生一个我弄死一个，我直接让你们叶家断子绝孙。”
    吴慧语气很认真，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妈……”叶小琴和叶小琪也有些慌神，不是说好的，用上户口威胁她爸吗？
    “你敢，老子先弄死你。”叶振华愤怒的指着吴慧的鼻子。
    “我敢。”吴慧一点也不怵。
    她也想用上户口来威胁叶振华，但她知道没用，叶振华会在乎有没有户口吗？叶老太太会在乎吗？不，他们不在乎，只要是孙子，是男孩就行了，其他根本就无所谓。
    所以她只能用命赌，这母子两个可都是恶人，恶人什么都不怕，可也会怕死的，那么想要儿子和孙子的两人。她要是杀了，看他们能怎么办。
    “老天爷……”或许是吴慧的眼神太过认真了，叶老太太心慌的捂着胸口倒退。
    叶振华也愣住了。
    “叶振华你想好了，签字离婚，存折里的钱是一万八，我要一半，你给我九千，我带着五个女儿过我们的日子，绝不会打扰你。你要不给，那就杀了我，你要不敢杀我，那我就杀你儿子，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吴慧说着，还交代遗嘱似的转头看着叶小琴。
    “小琴，小棋，你们是姐姐，妈妈如果杀人，如果死了，你们要照顾好妹妹知道吗？”吴慧语气认真。
    “妈，你别胡说。”叶小琴心慌：“好好的死什么，大不了就钱不要了，离婚就好了。”
    “我说的话都记住了吗？”吴慧却摇摇头问。
    “……”叶振华也有些拿不准吴慧，这是逼疯了，所以豁出去了？
    “振华，给她，给她给讨债鬼，离婚，叶家的孙子不能出事，我们叶家的香火不能断。”叶老太太却抓着叶振华的手臂说话。
    “看在结婚二十年的份上，钱我给你。”叶振华也很纠结。
    其实他不想给，倒也不是真的被吴慧给吓到了，只是觉得，夫妻一场，孩子五个，虽然都是白眼狼，可也是孩子，离婚了跟着她，不给点钱，真的都得饿死。
    更何况吴慧也四十岁了，人老珠黄，没有人会娶，再嫁也不可能，拖着五个女儿，谁敢要她。
    可他离婚了，明天就能抱着年轻老婆，过些天儿子生下来，就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了。
    行吧！给她，叶振华说完，抓着纸笔签了字。
    “钱在存折里，明天取出来给你，你带着她们，现在直接滚。”叶振华签完字把离婚协议书丢给吴慧，冲着吴慧开口赶人。
    他不想再看到她们，反正不过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怪不得老祖宗都要儿子。
    “不行，我等，等到明天银行开门，你把钱取出来给我，我们再走。”吴慧很坚定，拿着离婚协议书走向女儿。
    “都答应签字了，你还怕我不给你吗？你别太过分。”叶振华气得抓狂。
    “……”吴慧没搭理他，走到五个女儿面前：“陪妈妈等，等到天亮，我们拿了钱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妈妈……”最小的小五伸手抓着吴慧的手。
    “好，妈，我们一起等。”叶小琴点头，拉着几个妹妹，不嫌脏的坐在院子的地上：“天亮就好了。”
    “嗯。”其他几个女孩子，可能是因为家庭的缘故，每一个女孩都很乖，就连最小的小五也乖乖靠着吴慧坐着。
    还好是夏天，天气热，坐着倒也没事，但这个夜晚注定会很漫长。
    “造孽，怎么娶了这么个女人，怪不得生不出儿子，肯定是她克了你，幸好列祖列宗保佑。”叶老太太在房间里和叶振华说话，嘴里时不时念几句佛经。
    叶振华心情有些复杂，也很乱。
    “我看，应该是老头子在下面保佑你呢！当初他拉着你的手，一直怕咱们叶家绝后，他怎么都不舍得闭眼，你如今有了儿子，也算对得起叶家了。”叶老太太信誓旦旦的说着，仿佛这个孙子已经存在了一般。
    “我也觉得是我爸在保佑我。”叶振华被叶老太太这么一说，想到了父亲。
    他也是因为父亲去世才突然醒悟的，他没能生个儿子，让父亲他老人家看一眼亲孙子再走，是他的不孝，他一直很愧疚。
    所以丧事结束，回羊城后，他心里就暗暗发誓，一定要生个儿子，现在他也真的马上要有儿子了，说不定还真是老爷子的功劳。
    叶振华感慨的说着，去厨房随意下了点面条，一向都是回家等着吃的男人，端了面给叶老太太吃，也看了一眼院子里坐着的六个讨债的。
    没错，可不就是讨债的嘛！
    奔波一天，吴慧和五个孩子，谁都没吃东西，不用想，几个孩子都饿了。
    吴慧张张口，想让孩子们去外面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可她口袋里也就剩两块钱了。
    “乖，妈妈抱着你睡一会儿，睡着就不饿了。”吴慧哄着小五，摸摸小画的脑袋。
    两个小的都乖，听话的闭眼睡觉。
    三个大的虽然也饿，但却很坚定的坐着，等时间慢慢的走，慢慢的熬，熬到天亮，熬到银行开门，熬到拿到钱离开。
    叶振华和老太太自己吃了点面条对付，老太太开心的躺下休息，叶振华也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冷哼着回房。
    离婚了，他让她们走的，自己不走，还不是因为无处可去，哼，叶振华心里多少有些嘲弄，现在他签字了，吴慧指不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就等着，等着她明天哭着说不离婚，现在就让她和白眼狼都在院子里坐到天亮吧！
    吴慧带着叶小琴几个，就那么坐着，睁着眼看着天上的月亮落下，再看到朝阳缓缓升起，就好像她们的心情一样，跌落谷底，却又慢慢的往上升。
    早上，叶振华和叶老太太都起来了，看到十分有毅力的母女一帮人，有些嘲讽的冷笑。
    “吴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叶振华决定给吴慧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