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早一些就好了。
谢卓日日在温姝的耳边说着话,他什么话都说,说的最多的便是如果能更早一些来到京城,他们会以什么方式来重新相遇。
那时候没有祁凤霄,也没有明家军,只有他们两个人。
也不能有火。
温姝不能再受更多苦。
谢卓一边说一边笑,笑着笑着又落下眼泪。
明明日还有好多日子,还有很多以后。
温姝看似绝情,却原来如此深情。
就在谢卓以为温姝就要随着祁凤霄殉了去的时候,温姝的病竟渐渐好了起来。
这让谢卓感受到了希望。
他因为祁凤霄已经死去而选择死,因为谢卓活着而选择生。
等温姝的病好了,已经到来年的春天。
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似乎关于祁凤霄的一切都跟着葬送入了鬼门关,往后的日子身体一天比一天健朗,眉宇一日比一日舒展。
某一日谢卓替他披上外氅的时候,温姝忽然问他“谢卓,你一直跟着我是否后悔过?”
谢卓弯了弯眼睛,“从未。”
温姝笑了,“我将死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所珍惜的人都死了。他们告诉我,要我珍惜眼前人。”
“我是否是你的眼前人?”
温姝亲了亲他凑过来的脸。
这一年祁凤霄的棺椁葬入皇陵,云歧登基为帝,林奉儒走上了父亲的老路,成为新的帝王师,或许若干年后他们再相见,情分依然在,心境却已不同往昔。
每一个人都回到了自己应有的位置。
云歧在宫中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是他登基一年的时候,去了一趟祁凤霄给自己修建的地宫。
地宫的棺椁端正置放,竟是一座空棺。
云歧命人将地宫的入口彻底封住,从此便再无人知道真相。
他告诉林奉儒的时候,林奉儒猜测着,“或许易钊刺杀,祁凤霄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个担子交给你,然后出了宫。”
云歧惊讶,“他去找沐青了?”
林奉儒道,“或许吧。你为何替他隐瞒?你不憎恨他害了你的亲人?”
云歧摊手,“或许我确实继承了祁凛州的血脉,对皇家的人没什么感情。但我现在有一个想法,我想从史书上抹去温姝的一切。”
林奉儒看着云歧,久久道,“或许是个办法。”
从此史书上没有温姝这个人,虽然没有人记得他的好,但也没有人记得他的坏,总好过若干年后还被人戳着脊梁骨。
“祁凤霄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他不舍得抹杀沐青的人生,而我舍得。”
皇宫派去报信的人并没有完成任务,他们去的时候酒楼已经被盘卖,温姝和谢卓不知去向。
林奉儒叹息,“终究要错过了吗?”
云歧目光灼灼,“只要有心,又怎么会错过?”
他在说别人,眼睛却瞧着林奉儒,如同烧着一团火。
林奉儒手中的书卷猛地坠在了地上。
桃花镇的十年恍惚如一场梦。
无论对林奉儒亦或是温姝。
北方大漠如雪,处处孤烟长河,雪山山脚下有成群结队的牛羊。
热情的牧民们接待了新来的访客,他们在这里长久留下来。这里有明媚的晚风和绵延十里的风光,也有归家的骆驼和翱翔天际的鹰。
这两位访客是汉人,他们住的时间久了,也学会了当地的语言,当地的牧民问他们是什么关系,那略高大的男子笑着用当地的语言回道,“是夫妻。”牧民笑着说“阴山神祝福你们。”
这里的人们宽容博爱,热情洋溢,晚上会围着篝火舞蹈,美貌的少年少女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隔着山川喊话,他们的爱情奔放美好,在塞外的胡琴声中共结连理,与京城的一切截然不同。
今年春草正绿,羊群踏过青苔,水流过,折射出天边一团又一团的云。
附近的牧民见不远处来了一队骆驼。
他们这里时常有经商的汉人路过,真正留下来的只有两个人。
牧民赶着羊群过去,商队停了下来。
从商队上下来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
男子朝着商队的首领道,“多谢兄台相助。”
商队的首领来自江南,如果仔细打听,还能知道他们隶属于桑家。
商队的首领在江南一个小镇购完花种准备离开,因缘巧合之下遇到了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交谈得知这个男人来小镇寻找他失散多年的爱人,却得知他的爱人已经搬离了小镇,远去了大漠。
商队的首领心生恻隐之心,又见此人谈吐不凡,仪容俊美,有意结交,正逢桑家有商队北上,便主动请缨,也便顺带将这名男子捎了过来。
商队首领的目的地还在前方更深的地方,他回头问那男子,“你若是还想走,三天之后我还经此地,可将你带回中原。”
那男子摇头道,“谢过兄台,我已不准备回中原。”
商队首领便笑着道,“希望你们夫妻早日团聚。”
男子目送商队远去,这才转身留意到了当地的牧民。
“外乡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人。”
牧民见他两鬓斑白,不觉笑道,“我们这里有土方子,可以治疗你的白发。你年纪大了,但看起来养尊处优,不像这么早便会长了白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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