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又是我在做梦。我还以为只是我死前的幻想。”姜妍的眼泪完全没办法止住。
    萧赫望着她，心里却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兴奋，而是涌起一阵酸楚和无限的爱意。
    他平生最讨厌无聊的软弱，那些祈求他怜悯的小东西根本引不起他半点的兴趣。他喜欢姜妍, 正是因为她无比的强大坚韧，还有她那些奇怪的原则。
    她明明可以轻易地碾压一切, 如他一样不在乎任何世俗眼光，只为自己的快乐而行动。但是她怎么也不肯那么做。
    即使手握无上的权利、绝对的力量, 她还是坚守自己的原则——善良和正义。
    并且毫不客气地杀死了自己。
    她比自己更强大, 而且充满了矛盾的内在，无一不深深地吸引他。
    他以为仅此而已。
    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他原来也是人类。
    他像一个人类一样, 爱她，和她的全部。
    萧赫努力地回忆，学习姜妍在这种情况下是如何做的。他轻笑道。“也可能是我死前的幻想。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和你在一起。”
    姜妍果然被逗笑了。她破涕而笑，回应道。“如果是你的幻想，才不会有这么平淡的世界。如果是你幻想的话，绝对又是个令人讨厌的无限游戏。”
    “不会。”萧赫的目光如月色般缓缓流淌，落在她的头顶，顺着那乌黑的秀发倾泻而下。“如果我死前有走马灯，也一定是现在这个世界。”
    就算没有无限游戏的刺激和危险，就算没有那些令他兴奋的东西也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上有她，就已经足够有趣了。
    太有趣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觉得这不是假的？就因为这个？”萧赫好奇地将刚刚的检验报告拿过来再看看。
    搞不懂。
    这说明的不就是姜妍血缘上的父亲有多虚伪吗？明明他和重病儿子匹配，只要他愿意手术，那个孩子就能从无尽的病痛中解脱。只是他藏下了报告，硬是让自己的儿子在病痛中反复受折磨。
    但是以妍妍的个性完全不在乎啊。她明明早就知道那男人是怎么样的渣滓，怎么可能为这种和姜妈妈没有关系的事情生气呢？
    照他找到的资料，妍妍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在姜妍父母离婚后三个月内出生的，也就是说这个孩子还是她父亲不忠于婚姻的证据。妍妍一天都没有和那孩子一起生活过。
    等等，他刚刚想到了。
    萧赫只是思绪一转，便猜到了半个真相。
    “这个检验报告和你妈妈也有关系。”
    但是他没有得到回应。
    萧赫低头一看，依在他怀里的女孩已经睡着了。
    这还是回到现实后，他第一次见她睡觉。
    从回来以后，姜妍一直不敢陷入深度睡眠。哪怕困累交加，她也只肯闭上眼睛几分钟。
    就像刚刚她所说的那样。
    她害怕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幻想。
    因为在无限游戏里也好，在进无限游戏之前也好，她总是重复不断地做着这样的美梦，幻想妈妈还活着。
    而当午夜梦回时，她就会在冰冷的房间独身一人醒来，面对这凄惨无情的世界。
    所以她担心这一次，自己也只是空梦一场。
    她怎么敢放任自己睡着呢？
    原来是真的。
    妈妈真的还活着。
    姜妍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了。
    半年来第一次她在曾经杀死自己，自己也曾经杀死的男人怀里睡着了，陷入沉沉的安眠之中。
    然而梦不由人。
    她做了一个过去的梦。
    上个时间线的故事。
    那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她还是个初中生，就算家里发生了巨大变故，但她仍然没心没肺地只关心自己。上学放学，正常地过普通小孩的生活。
    她这样没有心的人，注定要被判决在余生之中不断地懊悔、痛苦，还有绝望。
    她骑着自行车放学回家，还是回那个小小的阁楼的家。虽然家境贫穷，但是妈妈努力工作，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让她能照旧做一个天真的傻瓜。
    而那个午后。
    艳红的火烧云遍布天空，绚丽多彩，美得惊人。
    她一边唱着歌，一边走到自家楼下，不经意地抬头想多看一眼那漂亮的天空。
    然后她看见了。
    她的世界在她眼前坠落，带着义无反顾的坚决，绽放出艳红的死亡之花。
    她试图抱住挽回，然而温热的血还是从她的手中慢慢冷却。
    又一次。
    无论回想过多少次，她仍如第一次一般痛彻心扉，无比绝望。
    她仰头拼命地张大嘴，眼泪和声音都这无边的黑暗所吞噬。
    阳台上探出一个头。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和自己十分相像的脸露出一个惊慌的表情，毫不犹豫地再次消失。
    姜妍看过无数次那个事后调查——无谋杀嫌疑。
    房间里没有他来过的任何证据。
    除了惊慌中掉落在沙发间隙里的那份检验报告。
    那份检验报告的结尾也是只有一行字，与萧赫拿出来的内容，只有一个名字不同。
    确认姜康兰与郑耀的配型成功，可以手术。
    姜妍看到这报告时就知道。
    那天她没有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