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个莫名的时空点让知春保住了性命。半个月后,知春伤愈出院,重返工作岗位,一封来自人事部的信件被端正地摆在她桌上。
知春拆开来细读,这是她被任命为华东区部门协调总管的升职信,事前刘峰已在电话沟通中告诉过她了。
她的升职在意料之中,不过连升两级这种事在公司里并不经常发生,大多数人苦苦熬上两三年也就能升上一级。
“这是Lary特批的。”刘峰在电话里向她透露,“他对你印象很好,周广志事件传到上面后,我向他作了详细说明,没有影响他对你的评价,而且Lary认为你能无惧威胁,始终站在公司立场公正地处理问题,这需要很大的勇气——我也是这么想的。知春,这次升职是你应得的。”
当天晚上,刘峰还组织了一场欢庆聚餐,庆贺知春的回归与升迁,遍邀所有在未来与知春可能发生工作联系的同事。
敬酒的人太多,知春不谙酒力,几杯下去脸色便灿若红霞,如果不是刘峰等人替她挡酒,今晚她恐怕会醉倒在包房。
不过知春的心情始终是愉悦的,她的付出得到了回报,她在同事们眼中也不再无足轻重,很多人需要刷新对她的认识了。这滋味是知春从未体会过的,原来努力工作带来的成就感与醇酒一样令人陶醉,而她以前对此并不稀罕。
她陡然有了重生的感觉。晚宴在十一点结束,好几位同事主动要求送知春回家,她都婉言谢绝了。
“你能自己走吗?”刘峰看着她略微打飘的走姿,有点担心。
知春嫣然一笑:“没问题,我清醒着呢。”
王玲给知春拦了一辆出租,扶知春上车后,还殷勤地把知春的家庭住址给的哥报了一遍,知春在后座听得直乐。
等王玲的脑袋凑到她跟前时,知春问:“是不是每个人都认为我醉了?”“大家担心你嘛!谢总,路上小心点儿啊!”王玲笑嘻嘻地向她道别。
等车子拐出酒店所在的那条街,完全融入夜行车流后,知春才要求的哥送她去另一个目的地,师傅应承的口气里含着一点讶异,但他什么都没问,知春也不在乎他怎么想。
一接到刘峰的通知,知春没怎么犹豫就给家里打了电话,是姜岚接的,她以为知春要找荣钧,正想去叫,知春制止了她。
她告诉姜岚今晚公司有活动,会弄到很晚,她可能回不了家了,同事们已经在酒店包了个房间。
“今晚只能麻烦你照顾荣钧了。”
姜岚一口答应,又问:“知春姐,你是不是升职了?”
知春笑了笑,问:“荣钧告诉你的?”
“嗯,他看到你发的短信了,不过……他好像不是很开心。”知春明白荣钧在担心什么,但不想跟姜岚解释,只淡淡地叮嘱:“你让他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吧。”
“嗯,我明白。知春姐,不管怎么说,你能升职是好事,恭喜你啊!”
“谢谢!”知春收了线,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
她开了点窗,夜风立刻灌进来,肆意吹拂她的头发,知春毫不在意,怔怔地望着窗外。
街道和楼宇急速后退、消失,犹如被一股原始的力量所吞噬。黄色路灯光则把气氛搞得朦胧而恍惚,她仿佛置身于某部老电影,心上还是掠过一丝忧伤,极为轻浅,是两股力量厮杀后剩下的一点残余。与岑慕彬的关系曾让知春长期挣扎在矛盾之中,道德责任与自我放纵是两根方向相反的绳,它们全都套在知春脖子里,使劲将她往自己那边拽,她感受着撕裂的痛楚,又无法让自己从困境中挣脱出来。
不过,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重回人间,知春真正体会到,“人生如梦”这四个字并非嘴上说说那么轻飘,它真实存在于生活的每一处细节里,很多事看似偶然,实则这偶然背后隐藏了无数个必然。但偶然也好,必然也罢,最终都逃不过灰飞烟灭。
人生就是一场梦。
岑慕彬大概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知春改变不了现实,但她至少可以不再用伦理道德折磨自己,这是另外一种心灵的蜕变,由死亡的威胁所赠与。
下了车,她走在前往岑慕彬宅所的路上,明明周围始终有灯光萦绕,她却感觉自己像走在某个黑暗古堡里,而她是神秘诡谲的女巫。
她按下通往门厅的密码,推开被擦得光可鉴人的玻璃门,四周静悄悄的,毕竟已经是深夜。
电梯上行,只有风声陪伴她。知春闭上眼,黑暗古堡的错觉还在。门铃响了没多会儿,门就开了,岑慕彬穿着长袍睡衣,脚上趿了双拖鞋,一副随意的家居模样,和他平时的形象很不搭调,不过他坦然的神情又让知春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
四目相对,有不明物质在暗夜中燃烧。
知春朝他笑笑,跨步进去。
岑慕彬在她身后把门关上,也将无尽的黑夜挡在门外。
37靠近公司资产评估的结果出来了,袁松给荣钧送来了资产分割的最终方案,他当然把之前给过荣钧的几笔款项全都当作先期付款计入帐内,股价压到最低也是预料中的事,所以最终到手的数字依然无法令人满意。
但夫妻俩也拿他没办法,袁松干得很漂亮,所有文书都具法律效应,无法挑出毛病。而且,为了避免后续麻烦,他当真把旧公司给关了,等清算完毕后,将以自己的名义成立一家新公司,此后与荣钧再无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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