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了万千疼痛,需得再忍受千万痛苦。
有些人,生来历寥寥岁月红尘,后世却得耗竭未来光阴,只为渡劫。
詹箬知道自己会死。
尤其在内脏都携带核伤害加持这绝症复发降临本体的时候,她真的认定自己会死,她只是麻木得将所有剩余的奖励点全部加在了体质上。
在那个过程中,她的思维很乱,但很快集中在一点上。
如果,如果小丑来自于秦炆,秦炆来自于更早的时空漩涡,而时空漩涡来自她这次任务降临的世界,也来自于那次核弹...
但这次核弹她其实是可以阻止的。
在她发出的信息中,她本可以强烈要求官方停止核弹发射的计划,毕竟核弹其实也很难完全杜绝病毒,因为电影院第三层挨着地下河,最初逃出去的小老鼠不说,但后面大范围释放的老鼠群肯定有一部分是通过地下河甚至后期通过下水道接触过地下河等,它们的□□都蕴含病毒,一只在水流游泳,病毒就扩散了,何况数量那么多,总有一定量的病毒通过地下河通达沿河的好几个城市,进而感染其他生物。
病毒扩散本就不可避免,但詹箬之所以没有阻止核弹,是因为她认可核弹必须存在,因为一颗核弹下来,虽无法完全摧毁病毒,却可以拦下本市中大量丧尸鼠跟人类丧尸,这样有利于减缓病毒扩散速度。
以当下三天内病毒就肆虐本城的速度来看,如果没有核弹,放任本城的病毒以更多且更快于地下河中蕴含的病毒传播出去,再加上她预判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平哪怕有她的资料以及福克斯等人的帮助,至少也需要半个月才能完成疫苗的研制跟生产。
半个月,不说传染整个国家,但至少十几个城市是最少的,死亡人数不低于两亿,因为疫苗只是疫苗,只能预防被感染,却不发让感染者复原——最多杀死体内病毒,但被感染者被损害的神经跟身体其实已经无限接近尸体,死而不复生,所以詹箬支持了发射核弹,没有影响这个世界官方的判断。
她只是以伤害大小权衡利弊,觉得核弹可以减缓病毒扩散的速度,在疫苗创造出来之前减少死伤,哪怕以此杀绝本城所有生灵——包括她自己。
她知道这个选择没错,至少对于这个世界没错,但她没想到它会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进而影响了她自己的世界。
这算什么呢?
好像她无论怎么处理...根源都在她这里,洛瑟的劫难还是因她而起。
命运不可更改,只是一个循环。
手机响起。
仰面躺在地上,詹箬按压着心脏,艰难喘息着,手指往桌子上拨动,手机掉下来,因为太痛苦,她甚至看不清上面的电话号码,接通了,不等那边的人说话,她先开口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开了一列火车,火车故障了,前面两条轨道,一条轨道上有一群孩子在玩耍,第一条轨道上有一个孩子在玩耍,我开了第二条轨道,把那个孩子撞死了,很多人都认为我没错,但那个孩子的家人怨恨我,为了报复我,杀了我唯一的亲人。”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电话那头有些寂静,但很快对方回答。
“根源在于两条轨道必然要选一条行驶,而那些孩子本不该在任何一条轨道上玩耍,跟火车是否故障没有必然联系。”
“你没有错。”
对方声音磁性,沙哑,一如当年。
詹箬恍然知觉对方是谁,她没有说话,只是在低低的喘息声中,问了一句:“特博,你恨过我吗?”
“有。”
“什么时候?”
“你死了之后。”
“...”
詹箬没有回应,只沉默着挂掉了电话,躺在地上,任由鲜血从身下流淌而出,在一片血腥气中熬过这漫长的反噬时间。
——————
特博看着手机,陷入了安静。
詹箬说的那个梦是闻名全球的题目,曾被运用于法律哲学道德乃至于逻辑题目,但她会提起,却具备了她自身强烈的代入因素。
轨道意味着命运,一群孩子意味着社会群体,一个孩子意指她自己,也是自我孤独的象征,她选择了将火车开向自我,意味着她内心始终无法信任社会,也意味着她不愿意以自身利益牺牲他人,一种矛盾且孤独至上的道德感。
这种道德感从头到尾只束缚了她自己,毁灭的也只有她自己。
但她维持自身道德感的后果却是带来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洛瑟被连累了。
于是她开始自我批判,开始臆想火车一开始就是故障的,而故障的火车也是成年后的她,小孩是年幼的她。
成长后的自我毁灭年幼的自我,从头到尾自我终结。
这是她给自己的最高惩戒。
————————
“听说,一个人若长久反复执着于一件事,却周而复始求而不得,为此,人间繁华如之炼狱,寿长于其乃大忌。”
实验室中,一排紧闭室过去,许多志愿者都已被病毒攻略,但还是有新的志愿者前来做活体,其中有一些无期徒刑犯,他们是甘愿的。
其中一个中年人听到裴音说出这句话后,不像陷入沉思的那些高学识研究者们,他一听就翻白眼了,说:“俺不懂那么多,就知道不管我死不死,反正你们在俺身上实验了,俺家里人就拿到牺牲抚恤金,有二十万嘞,够我娃读完大学加娶一个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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