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魅魅,阴风阵阵,一道凄惨孤寡的嗓音顺着风,由远及近飘来:
“悦悦,我为你而死,你却如此薄情……为何不殉情,为何啊……生不同寝,死要同穴……”
辛悦紧紧盯着几何图形下那个笔走龙蛇的“解”字,眼睛眨都不眨。
“下去吧,”秦成霖示意周加弈把粉笔放进黑板槽里,“能知道连接F,G两点作一条垂直线,说明这题你不仅会,还摸出了最简捷的证明思路。”
辛悦眨眨眼,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刚刚攥得太紧了,钢尺在掌心里勒出了两条红痕,浅浅的。她摩挲着红痕,目光落在一步步向她走来的周加弈身上。
他朝辛悦眨了下眼,带着点点得意。
嘴巴张合了几次,看口型,应该是,“牛不牛”。
“课间休息十分钟,下节课继续。”
纵使秦成霖千般严厉万般无情,却还算是保留了一点未泯的人性——不拖堂。下课铃一响,撂下句话就走了。
“瞧见了吗,”蒋旭辉回头跟辛悦说,“孙瑶刚刚进来时,脸上挂着泪呢。”
孙瑶就是被秦成霖罚出去站到下课的女生。
孔菲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悦姐,如果不是弈哥念着同门之情,不顾生死为你挺身而出,这会就该你和孙瑶一起抹泪进门了。”
“哪啊,弈哥这是为了辛悦的饭卡才挺身而出的,谁给他刷饭卡他就给谁卖命,”石磊不留情面地揭穿自家兄弟,“不然怎么就对人家孙瑶见死不救呢。他对事不对人,分的可清了。”
周加弈不睬他们几个的碎嘴,举着杯子问辛悦:“豆浆还有吗?”
辛悦拎起保温杯晃了晃,说:“没了,有也不能给你喝,现榨豆浆超过三小时就营养全无,还会一堆滋生细菌。”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周加弈满不在乎,“我们农村人不讲究。”
“明早上我再榨一壶豆浆带来,都给你喝,”辛悦把保温杯塞进书包里,“要加糖吗,我怕你嫌没味道。”
“都行,听你的,我不挑。”
辛悦看向黑板旁边的钟,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秦成霖的数学课,还得再熬四十五分钟。
“你之前说的,要这把新的,”她把手里的钢尺和他桌上的那把对调了,“换一下。”
“真换啊,”周加弈点了点新的那把,“我就随口一说,自己都忘了,你还记得呢,记性真好。”
“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还是不换了。”周加弈挠挠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稀罕得很,“旧的这把被我咬得都有些弯曲了,划出的线肯定不直。”
辛悦把旧钢尺拿到眼前细细查看:“还好啊,没弯。这尺子是不锈的,里面的合金元素是铬,硬度大抗腐蚀,而牙齿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你厉害啊,以一己之力颠覆了元素周期表。”
“谁叫咱牙口好呢。”周加弈自夸后,不忘把辛悦带上,“你化学元素门清啊,成绩追上来指日可待。”
“周加弈。”
“哎。”
“谢谢。”
“不就替你上黑板解道题吗,又不是去闯刀山火海,客气了。不过嘛,你要真想略表谢意的话……中午我可以拿你饭卡去刷食堂的杭椒牛柳盖浇面吗?”
“好。”
才翻开数学书,又听到周加弈喊她:“那我能再得寸进尺一点吗?”
辛悦下意识:“什么?”
“我说,中午还想加个荷包蛋。”
“好。”
“我要什么你都说‘好’,”尖尖的小虎牙露了面,“你真好。”
食堂
三四节是宁小玉的英语课。
她戴了好大一个口罩进来。
前排的同学问她:“宁老师你感冒啦?”
“没,”她有气无力地回答,“我花粉过敏,脸上起了一圈小疙瘩,丑,怕吓着你们。”
底下开始议论纷纷:
“花粉过敏?这季节哪来的花?”
“有的呀,高三那栋楼门口的花圃里,腊梅不是开了两朵吗?”
“那两朵加起来还没我指甲盖大,能有花粉?”
“别吵了,安静安静。”宁小玉虚弱地挥挥手,“本来就昏沉沉的,你们再叽里呱啦,我就要晕倒了。”
有男生同她说笑:“真要晕了,我们就把您抬到医务室去,不会放着不管的。”
口罩挡着,学生看不到宁小玉的表情,但从她弯弯的眉眼能猜到,玉姐在笑:“那我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喊方傲梅老师来给你们上课。”
男生马上就萎了:“我看见方老师,晕得比您还快。”
宁小玉笑得更欢了:“还想从气势上压制我?你们这群小鬼,就得让方老师来好好惩治一番!”
罗昊吸溜了一口可乐,在后排起哄:“我们是小鬼,那方老师是什么?”
“欺负我国外长大对中华文化不熟?”宁小玉说,“能镇压住牛鬼蛇神的自然是菩萨了,方老师就是那尊看似慈眉善目、实则不怒自威的女菩萨。”
她翻开书,“不跟你们闹了,都坐好。”
周加弈一手叉腰一手扶额:“谁家女菩萨天天穿一身黑啊,方铁嘴明明就是面目可憎的金刚,跟慈眉善目沾不上半点关系,玉姐乱用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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