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还是陪衬一个毛都没长齐全的小鸟。
身后的沉默恍惚与他隔着天上地下的距离,楚昱闭了闭眼,如今疑窦的种子已经在二人之间种下,哪怕自己现在指天画地说不会与重苍争夺妖主之位,他恐怕也不会相信吧?
楚昱心中苦笑,如今他只能期盼——“妖主大人”能看在两人同生死共患难过的份上,今后莫要太为难他,不要将他逼到不得不反的境地……
“方才在那幻境里,我手脚忽然就不听使唤了……”念及此,楚昱斟酌着字句,用自己都觉得勉强的笑意道:“依我看,这多半又是那烛龙的诡计,想害咱们两个斗个你死我活,毕竟他自己下场都那般凄惨么,肯定也是见不得我们好——”
“何必如此?”谁知重苍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突兀开口,澄澈的眸中此刻如同结了一层冰霜,静静看向楚昱,隐隐透着几分睥睨道:“就算我现在便将妖主之位拱手相让,昭告天下让众妖皆知你才是预言中人,难道你以为你就能令整个妖界臣服了吗?……楚昱,但凡逐鹿天下者,靠的从来都不是虚无缥缈的天命。”
楚昱:日
我就不该先开口。
“老重……”给了台阶,对方却不下,楚昱也有些火气,他嘴角抬了抬,几不可查的弧度中带点微妙的嘲讽:“都说桀骜者寡言,你要真胸有成竹,又何必跟我说这么多?”
闻言顿了须臾,重苍抬头目光灼灼:“我们之间,一定要如此剑拔弩张吗?”
楚昱也倏然沉下脸:“先挑衅的人是你。”
说罢,转身就往前走去,重苍在后面猝然迈步追上了他,伸手一把钳住他的手肘,楚昱回头,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放开。”
“你要去哪?”重苍神色冷静,但细看之下,他眸中却恍惚有无声的火焰在燃烧,瞧着骇人得紧。
可楚昱正在濒临发怒的边缘,这点压迫如今根本镇不住他。几个瞬息的对视后,楚昱就猛地发力挣开他的钳制,用力之大,甚至都能叫人清晰瞧见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楚昱!”重苍既不想放手又不想弄伤他,眼里不由闪过几丝深沉道:“楚昱,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楚昱冷笑反问:“妖主大人还有何指教?”
“你知道。”重苍又重复了一遍,他眸色加深,突然便攥紧楚昱的手腕,将人抵在了一根粗壮的骸骨上,居高临下道:“你明明知道,我心悦你。”
愤怒的瞪视霎时沉寂下来,楚昱的脸色变得极为古怪,甚至还有一丝丝微妙的尴尬,但重苍却仍不放过他,继续道:“你若不是仗着这一点,根本就不敢在亲眼看到梧桐为你开花后,还能像刚才那般跟我说话,你就是在恃宠而骄。”
“………我没有。”楚昱表情颇有几分被说中心事的难堪,他狠狠推拒了一把重苍的胸膛,却没能对其有半分撼动,于是只得抵触的偏过头去。
重苍咄咄逼人:“承认这点对你而言很难吗?楚昱,你早就有所察觉,对我的亲近也从不排斥讨厌,甚至还为此有点自鸣得意,因为哪怕我是高高在上的妖主,也不过是你脚下的不二臣,这是你自尊心的最后屏障,不是吗?”
“够了,别乱猜了!”
“砰”然一声,楚昱身上爆发出炽烈的白炎,他蓦地推开重苍,森寒的面容上夹杂着一丝屈辱,两人就这么良久对峙着,晨曦微冷的风吹过空荡荡的平地,已然腐化多年的骸骨吱嘎作响,最后在一片寂静中轰然倒塌。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重苍缓缓闭眼道,似乎有些疲累:“你一定要把我想象的充满威胁?你明知道我不会——”
经过六千年的时光变迁,出自同一人之口的质问,异曲却同工,倘若此刻接受疑问的是一向波澜不惊的妖主楚昱的话,那他的回答一定会滴水不漏,甚至还能让眼前人明白他的苦衷和隐忍,故而选择默默等待,直到最终到达忍耐的极限。
但遗憾的是,此刻相对的两者都并非故人,自然无法将旧事重演。
“我不知道。”半晌,楚昱语调干涩地打断他,垂下眼:“你总让我捉摸不透。”
重苍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其实本没打算跟楚昱把话说得如此透彻,他总在时刻压抑着对楚昱的情感,自然也不想将那些心思宣之于口,但在刚才触及到那双冷淡眸子的忽然间,他的情绪就好像脱离了控制,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曾经想要‘浅尝辄止、只为将前尘执念都了却掉便好’的心思,转瞬就崩塌成了不堪一击的泡沫,他才发现他如今连楚昱的一丝冷漠都承受不了,如果这是一场博弈的话,那他此刻无疑已经输了。
他爱楚昱,欲罢不能。
“走吧。”一声无奈的喟叹后,重苍退让道:“我们离开这里,禁地刚破,那些仙宗中人也该醒了,趁他们还未恢复秩序,我们速去藏书阁中探寻一趟,有关界门的线索或许就在其中。”
楚昱点点头,少倾又有些迟疑道:“阿紫………”
“没了禁地瘴气的干扰,我现在能感知到他在哪里。”一切都已说破,重苍也无需隐藏他和阿紫的关系,当下坦然道。
可他这种坦然却叫楚昱有些不适应,他没有做声,在重苍准备迈步离开时,才似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恍然道:“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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