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昱骤然睁开眼睛,正撞入重苍充斥着复杂感情的目光中,他从未这般情绪外露过,楚昱一时怔然却又觉得好像都在情理之中,甚至里面唯一能轻易辨别的就是深切的情意,而剩下的……则是夹杂着欲望、痛苦、内疚以及许多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种种。
这种眼神楚昱并不陌生,最后一次见却是在六千年前。
“为什么……”楚昱轻轻抚上他的脸,垂眸道:“为什么还是你呢……你总是这样,让我说不出决绝的话……阿紫……”
重苍艰涩道:“我不是——”
“我知道。”楚昱打断他:“不是现在的阿紫,是六千年前我在穹屠山顶认识的梧桐树妖,是我至今唯一还没失去的故人。”
“……但从向生魂井许愿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我自己不再是了。”重苍嗓音微微颤抖道:“那对我来说虽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回忆,可到了最后,我却已经没办法继续背负着它走下去了,所以我只能成为另外一个人。至今为止……我作为重苍的岁月已经远远超出了我曾经身为阿紫的岁月,我一度不知道自己是谁,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所以我必须挣扎、反抗苍天赐予我的命运,我不愿为你开花,因为我内心知道我们曾经相爱,但是对于那时的我来说,那就是命运拿来摆弄我的绳索,我必须挣脱它……但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楚昱,我爱你,胜过一切,那就是我的宿命,我不能逃脱,也不想逃脱……”
楚昱默然了片刻,半垂的眼睫轻轻颤动着,轻声道:“那现在的阿紫其实是……”
“我不想骗你。”重苍低沉的腔调就像石碑上铭刻的久远史诗,带着不可言说的厚重意味:“现在的阿紫的确只是一个象征欲望的化身,只不过它所代表的,就是我自身欲望的投射。”
“它的一举一动都是出自我内心深处原始意识的影响。”
“…………”
一切刹那间豁然开朗,楚昱终于明白,从他在冥央宫大殿的屏风中初遇“阿紫”的那一刻起,这个画中树对他那种天然的好感和依赖究竟是什么——就是重苍被压抑的、被摒弃的所有非理智的、无意识的本能、冲动和欲望。
所以它没有善恶观念,没有是非,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取悦自身,它永远不会反省,只会索取,它受到欲望那一面的思想支配,而那个思想的来源就是重苍,但这种现象的最初,就连重苍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对不起,楚昱。”重苍又一遍念着,尽管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发自内心的,还是现在养成的这个通晓世事的人格让他如此说的,因为他想取得楚昱的原谅,想和楚昱的关系更近一步,想要互相爱慕、想要毫无间隙地相处,想要得寸进尺,甚至是交|媾……为此哪怕说谎,哪怕欺骗自己也在所不惜,因为拥有理性,其实就是拥有卑鄙的开始,任何生灵都不能避免这种无意识的自我欺骗。
“没什么好道歉的。”楚昱半晌才有些恍神道:“我那时就说过不恨你,现在也是一样,我只是……只是有些无法释怀而已。”
楚昱脑中一片浑然,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但吐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他却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整个人一下僵住了。
“楚昱……”重苍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他……不……没什么。”楚昱一张口便察觉出自己失言了,他那种迷茫的神色顷刻褪去,须臾就又变回了寻常冷静自持的模样,推开重苍,起身坐了起来。
抱起一旁从刚才起就在打滚耍赖的金乌蛋,楚昱轻声诱哄着它,但目光却是涣散的。
重苍当然察觉到了,他若是识趣此刻就该安静如鸡,但他偏偏不知道从哪根反骨上生出了不依不饶来,走到楚昱面前,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
“告诉我,楚昱。”重苍的态度陡然变得强硬。
“那你有将所有事情全都告诉我吗?”楚昱头也不抬,但说出的话已表明了寸步不让的立场。
重苍呼吸一窒,却是陡然明白过来,楚昱说的是他对补天玉情况的隐瞒。
这一刻,重苍内心酸楚与不知名的怒火一同交织,最后开口道:“你在想雾隐,是吗?”
“他对你的心意,你刚刚才明白过来,是不是?”
楚昱的身躯倏然一震。
冷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映在楚昱脸上,在室内良久的静寂过后,他突然开口:“没错,因为我发现我对你过去背叛的无法释怀,恰恰和他对我的恨意异曲同工,所以才会顿悟,你满意了吗?”
“!!”
生冷的话语下,潜藏的却是曲折回环的暧昧告白,巨大的惊喜砸在重苍心头,竟叫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倒是楚昱先动了,他把渐渐安静下来的金乌蛋放在一边,用大氅盖住,然后站起来,伸出手掌按在重苍胸膛上,微微仰头看着他道:“现在呢,你在想什么?”
重苍的喉结动了动,嘶哑道:“我在……想你。”
“想我什么?”楚昱的手一路上移,最后竟是扣在了重苍的咽喉上,若是他想,那现在就可立即取了重苍的性命。
可这种危险的姿势却并没有叫重苍退缩,相反,他往常沉着冷淡的气势在此刻瞬间化为乌有,残留下来的只有暗藏凶狠的侵略,一字一句道:“想和你在一起,想要你的全部,想吻你,想把你拆吃入腹,和你水乳交融……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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