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个姿势, 趴到洞口前，小声问道：“甜粥，我也可以碰碰你吗？”
    小老虎戒备道：“你要干什么？”
    白小虎垂下眼帘, 嘴唇微微发抖，那个被他沉入脑海深处的画面又从水底浮出：“我、我……”
    “算了, 你这个胆小鬼，把手伸过来。”
    白小虎眼睛微亮，将右手放了进去，直到小臂被卡住才停下来。
    “甜粥？”白小虎张开五指，“我伸过去了，你看得到吗？”
    充满弹性的肉垫默默地拍在他手上，白小虎手指一动，碰到爪子上软乎乎的绒毛。
    白小虎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双眼却泛起了一层水光。
    “谢谢你，甜粥。”
    软糯的声音里带着哭音，小老虎按了按白小虎的手掌，问：“你怎么又哭了？”
    “我也不知道，”白小虎一开口就是浓浓的鼻音，“我不想哭的，眼泪不听话，自己掉了下来。”
    “哼，你肯定是怕黑了。”小老虎骄傲地挺起胸膛，“我被抓到这里十多天了，一点也不怕，今天还抓瞎了一个人的眼睛，让他打我！”
    白小虎紧张地握住小老虎的爪子，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我这么厉害，当然没有受伤。”小老虎哼哼，偷偷地舔了舔另一只被烧伤了的前爪，他前几天把伤口上的腐肉用倒刺刮了干净，现在已经结出一层狰狞的血痂。
    “那就好……”
    之后是一阵沉默。
    黑暗中，白小虎茫然地睁着眼睛，忽然轻轻地问道：“甜粥，你说我们会死吗？”
    “不会！”小老虎的声音其实挟着一丝虚弱，他的语气却十分坚定，“我一定会逃出去！”
    白小虎紧紧地抓住和他手掌差不多大的爪子，笑道：“你是一只老虎，一定可以跑出去，我相信你。”
    眼泪在缓缓滑落，白小虎的眼睛却更亮了，即使在浓墨般的黑暗里，也仿佛闪烁着星光。
    “他们说要把你饿死做成虎骨酒，我把东西偷偷藏起来给你吃，你吃饱了就有力气跑出去。”
    “甜粥，”白小虎用另一只手抹去眼泪，牢牢地盯着墙壁，好像他的视线可以穿透阻碍看不到对方，“等你出去后，一定要找警察叔叔把坏人都抓起来。”
    “哼，不用你说。”
    白小虎双眼弯起，轻轻地捏了捏手里的毛爪子：“谢谢你，甜粥。”
    “不准这么捏我爪子！”对方似乎被白小虎的举动惹毛了，发出一声嘶叫，同时收回了自己的小肉垫。
    白小虎委屈的抿抿嘴，手却依旧留在洞里，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小老虎用尾巴抽了下白小虎的手掌，重新把爪子放回白小虎手掌里，语气里满是嫌弃：“你要握到什么时候？”
    白小虎：“我……我可不可以握着你的手睡觉？”
    小老虎按了按肉垫下的手掌，人类男孩的手心全是软绵绵的肉，还挺舒服，暖乎乎的散发着热度。
    他原本已经饿了整整两天，一墙之隔，这个新来的家伙偷偷给他送来六颗肉丸子。听着对方谈到朋友时压抑的哭泣，程天舟脑子一抽，竟然就这么送上自己的爪子任由一个人类捏来捏去。
    这样又湿又冷的秋夜里他独自熬了很多天，前肢的伤口折磨着他的神经，腹部还在隐隐作痛。隔壁的家伙弱的要死，手心却这么暖，像个小火炉。
    小老虎心里其实挺愿意的，却还要一副真是麻烦的语气。
    “你干什么要握着我的爪子睡觉？”
    白小虎不知道他的别扭，脸上滑过一丝失落，便要识趣地收回手。没想到对方爪子一按，过了两秒凶巴巴地道：”算了，要抓就抓吧，明天你得把肉全给我！”
    白小虎惊喜地重新抓住对方：“嗯嗯！全部都给你！”
    第二天，白小虎把三餐塞给了甜粥，自己只喝一些水。
    他用身体挡住洞口，一边盯着铁栏外的动静，一边把食物抓在手心里快速地丢进去。
    老虎的食量比人类大，白小虎的三餐分量只有小老虎的三分之二，因此程天舟一直以为白小虎只是把一部分的食物分享给他。
    白小虎饿了两天，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怕被人发觉，白小虎总是脸朝里侧躺在草垛上，竟然也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或许根本没人会想得到，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可以不吭不响，整整忍受两天的饥饿。
    深夜，程天舟从黑暗里睁开一双金色的眼睛，他试了试左前肢，确定伤口终于自愈后，从嘴里吐出一把钥匙。
    除了进食，这把钥匙一直被他含在舌头底下。
    庄园分为两部分，他原先被关在前面。那是一个精美的金丝笼，需要用密码才能打开，看管也更加严密。被丢到这里后，他才有了逃跑的机会。
    程天舟变成人形，几乎不发一丝声响地打开铁栏。他重新变回原形，隔着铁栏往白小虎里面看去。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会面，程天舟只能看到白小虎的背影和一头鸟窝似的卷毛。
    小小的身体缩在墙角处，身体没有任何起伏，如果不是他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差点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要不要管他？
    他现在应该马上掉头离开然后让族里的长辈处理这伙人。可是，他看起来好像生了病，一副随时就会死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