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晚勾起手指轻轻蹭了蹭杜之年的手心,小声应道:“嗯。”
“小骗子。”杜之年笑着要去捏他的脸,“我以为你不在乎我,不想跟我一起走呢。”
之前听见沈归晚说的那些,杜之年的心起起落落好几回,如果他能摸到自己胸腔的内部,大概会掏出来一颗冻得冰冷、不会再跳动的心脏。
幸好没有。
沈归晚没有躲开杜之年作怪的手,甚至主动将脸贴了上去,“我也是。”
害怕对方不在乎自己,害怕会被抛弃,自己和杜之年都一样,都在为这段尴尬微妙的关系担惊受怕。
沈归晚从来都不敢高估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分量,因为除了他的母亲,在遇到杜之年以前根本没有人在乎过他的存在。
他一直是可有可无、不被需要的存在,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对自己抱有任何的期望。
沈归晚垂下眼,吐出一口浊气,“杜之年。”
杜之年听见他惆怅的叹息,抬起头问:“怎么了?”
“听说家暴会遗传,万一我变成沈禄那样,你不害怕吗?”沈归晚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掌心里的伤疤。
他总是忍不住去看那道疤痕,可每一次看,它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不怕。”杜之年捏了捏沈归晚的鼻尖,“一个感冒拖了一周才好,床上不小心多做一次就哭得要我轻一点,你觉得你压得过我吗?”
他在说不正经的诨话,沈归晚却笑不出来,“你在医院见过沈禄,他的头——”
“晚晚。”杜之年打断了他,“你不会变成那样的。”
“你首先是沈归晚,其次才是沈禄的儿子。你就是你,是和沈禄不一样的会独立思考的个体,不是他的复制品。”杜之年正色到。
即使继承了父辈的血脉,他们终究是和父母不同的存在,会意识到自己的缺陷,会害怕也会改变,不是受情绪和血脉驱使的冷血机器。
他不是,沈归晚也不会是。
“再说了就算你打破他的脑袋又怎么样?他都下了狠手了,你不还手难道要被他活活打死吗?”杜之年不自觉抬高了音量,“你就是把他的脑袋砸烂了也是正当防卫。”
不是血脉相承的暴虐作祟,只是被逼到绝路无奈地反击。
他按着沈归晚的肩膀,一字一字地问:“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沈归晚僵硬地点了点头,眼角的泪水随着他的动作落了下来,没进地毯的绒毛之间。
杜之年听见沈归晚顺从的回应,温柔地擦掉他脸颊的泪痕,又笑着说:“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情,今天一起告诉你吧。”
“除夕夜那天我和你说过的……我父亲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我小时候被他逼着做了很多,转过学跳过级,身边没多少同龄的朋友。我母亲知道我过得很痛苦,可她从来没有帮过我,即使不是我的错,是我受了委屈,她也会先责备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完轻笑一声,反问沈归晚:“是不是很可笑?”
“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只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和虚荣心,想把我变成继承家业、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我从来都没觉得他们爱过我,他们两个人结婚也不是因为爱情,只是为了联姻带来的利益罢了。”
以他的性取向为耻,无视他的感受,只是一味地要求他按照过去的流程一路走到黑,这是杜之年一直在忍受的冷暴力。
沈归晚动了动唇,想开口安慰杜之年,却被他摇头制止了。
“杜家和郁家其实相差不大,如果我照着他们的要求去做,应该也和郁鸣谷现在差不多。但我很早就搬出来,不怎么和杜家的人来往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背后的苦楚和委屈只有自己知道,沈归晚听得胸口闷闷地疼了起来,却没有打断杜之年。
“结果我父亲觉得我不识好歹,觉得他只是在外面养情人,没有弄出私生子跟我争家产,还大发慈悲让我接受公司,我应该感激他。”杜之年自嘲地说到。
“我父亲从我小时候就不断地出轨,光我知道的情人就不下二十个,如果要论遗传,比起家暴,你更要担心我会不会出轨吧?”
他笑着说着自己的过去,将那些残酷的过往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沈归晚眼前,但沈归晚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杜之年见沈归晚情绪忽然低落,忙哄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不会出轨的。”
沈归晚不说话,他心头一紧,问:“生气了?”
“没有,只是想起以前的事情。”沈归晚抱住膝盖,蜷缩在床和杜之年之间的角落里。
杜之年摸着他瘦削的肩膀,“愿意和我说说吗?”
“好。”沈归晚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比起杜之年充斥着冷暴力的童年,沈归晚的沈家别墅一直弥漫着鲜血和暴力,甚至在他未出生前便是如此。
“在我之前,我母亲还有一个孩子,她是怀着那个孩子嫁给沈禄的。”沈归晚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六个月的时候沈禄打了她,母亲从楼梯上滚下来,流产了。”
杜之年的神情随着沈归晚的话变得凝重,他心里隐隐猜到了结局,却不敢去想。
“沈禄怀疑她出轨,怀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沈归晚说,“因为是未婚先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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