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A在一边哼哼唧唧地抱怨,“这一路上没别人搭车,真是见鬼……饿死了。”
小玲正伏在窗口看城市街道,大汉一边伸手拿包,一边碰碰她,“你饿不饿?”
小玲没答话,大汉凑近,竟听见她的呜咽声。
“你哭什么?”
她孱弱得像只猫,趴在车窗上哭得眼睛鼻子红透,大汉扳过她的胳膊,摇上车窗。小易抬起眼皮看了眼前视镜。
“小玲怎么了?”
小玲用袖子捂眼睛,咧着嘴抽抽搭搭地哭,“我想爷爷……”
小A转身,把车灯打开,车厢内一片昏黄。
他的抱怨变了调,成了温柔的劝,“小朋友怕黑,天一黑就想家,哥哥小时候也这样。别哭了,一会儿哥哥请你吃饭好不好?”
小易也搭腔,“再有几个小时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小玲闻言更是肝肠寸断,胸膛剧烈起伏着,抽噎个没完,大汉试探性地,“你是不是想他们?”
“爸爸妈妈不在了,”小玲放声大哭,“我没有家了……”
大汉和小A的视线不约而同锁定小易,后者怔忪片刻,急忙解释,“什么爸爸妈妈不在了?你不是说来海边找他们吗?”
“爸爸妈妈,去,去年打渔,”她不住打着嗝,“死在海里,今年爷爷也死了……”
三人心里咯噔一下。
第六章
前方绕行,此路不通。
小易让导航规划了绕行方案,掉头往山上开。
小A和大汉笨嘴笨舌地掌握了情况,劝说半小时有余,哭声渐息。
小玲和小易回忆中的相同镜头,在重述中却有不同出口。小易以为“找父母”是投靠,而小玲所说的是吊唁。
得知此事的小易隐隐后悔让小玲上车,沉着脸继续前行。
小玲终于被小A一句“去看看父母就回家”所打动,渐渐平静下来,聊起别的。
小A饿得抱怨不止,大汉终于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袋真空卤蛋丢向前。小A没防备,滚落在地面。他低头左瞧右瞧总也看不到,小易开腔,“在我这里,你蹲下来捡。”
小A蹲下,腰际扳手随动作掉落在车门边,铿的一声。
“什么动静?”
小A僵直着身体捡起卤蛋,冷汗如雨下。
大汉从座椅缝里一眼瞄到了扳手,艰难地伸手拿过,攥在手里。
小易谨慎地看着他们,“你干什么?”
“你们俩是一伙儿的?”
“不是,小玲先上的车。”
大汉举起扳手,瞪着小A,后者咽了口唾沫,两手做缴械状,“我真的没想干什么……”
“这东西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我……”
“老实交代!”
“是,是我的。但我,我我就算真想干点什么,不是也没干成嘛……”
“你想打劫?”
“可以这么说吧。”
大汉哼了一声,没收了扳手,“接下来一路你给我老实点!”
小A苦哈哈地,“我什么也没做啊大哥!”
“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来抢劫!”
“我也是逼不得已鬼迷心窍啊……”
“怎么,你过得很苦吗?”
“我的工作你不知道,在荒漠最偏僻的加油站,天气他妈的要是恶劣,一天见不到三个鬼影。我就是想逃,想有新生活。但是新生活要钱啊,我真是没办法!”
“你有我惨吗?我没钱没老婆,工资也低,你怎么不见我去打劫?真的倒霉的你没看到。要家没家要钱没钱,连父母亲人也没有。你不过就是工作不顺利,有什么好抱怨的?”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倒霉的?”
小易没搭腔,小玲伸手指了指小易。
“小易叔叔就是啊。没爸爸妈妈,没有钱,没有工作,也没有老婆。”
车厢里一时无声。
小易面无表情根据导航指示,打了转向灯,把车开上山。
第七章
再无人说话,不论是大汉,小A,还是自以为说错话而慌张的小玲。
小易把远光变化为近光,匀速上山。丛丛崖壁崎岖不平,从车窗前闪过,小玲看得头昏,渐渐困了,抱着大汉的胳膊睡去。
昏暗车厢,所有声音被众人的心事吞噬,轻轻呼吸伴随着车轮压过凹凸不平的山路。
小A不安地调整着坐姿,扭头看崖壁,不敢与小易有视线接触。
大汉清了清嗓,两手握在一起,“你是叫小易吧?”
“嗯。”
大汉斟酌着,“你之前说的落叶归根……是什么意思?”
小易不说话。
“你不是想不开吧?”
小易总算开口,“我想开了,所以要落叶归根。”
“你父母呢?”
“我没父母,亲生的把我丢在海边,养父母把我捡去,七岁那年又把我丢了。”
“所以你是要去海边自杀?”
小易不置可否,小A看向窗外,耷拉着眼皮自嘲,“一车倒霉鬼。”
大汉扭头看了看小玲,默然无语。
山路逶迤盘旋,几人各怀心事静静坐在车里。深夜的山林虫鸣声响,竹林沙沙,听来瘆人。泥泞岔路上,一位老太太跨背着包裹,颤巍巍招了招手。
小易缓缓停车,小A摇下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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