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奴营帐,巴努坐在军帐中,他晓得了陆子鸢已至长垣城的消息。
荣肃公府在边境的威望,其实胜于靖安侯府。陆广岚一个庶子,用军功攒出了个荣肃公的爵位,镇 守陵西多年,胜多败少,反观靖安侯府,靖安侯与二公子战死昱北,二爷齐雁行又远在邑京,而齐朝 策,到底年轻。
比起狠戾,也远远不如陵西那小崽子。那年边巴突袭原鹿,陆广岚率兵应敌,引虎出山后,哲布带 人偷袭原鹿粮仓,硬是叫陆云川带着留在城中的西府军给拦了下来,甚至一箭射掉了哲布的右耳,击退 敌军护住粮仓,一战成名。
而那年,这小崽子还不满十六。
来的不是陆广岚,巴努的心便已放下了七八分。
甚至连陵西那个凶名远扬的陆云川也不在陵西,他便更加肆无忌惮。
巴努几乎未曾将这个女人放在心上,他那日见齐朝策身负重伤,直至现在长垣也没传出什么消息, 正说明齐朝策怕是真伤重垂危,这才不得不寄希望于一个丫头身上。
巴努露出势在必得的笑,用北疆语吩咐道:“出发吧。”
他盯了昱北这么些年,杀了齐泽恒和齐成济,现下齐朝策伤重在榻,正是一举拿下昱北绝无仅有的 好时机。
巴努起身,拿起了弯刀出帐去。
当年哈弋没做到的事,他会做到,他不仅要昱北一一
他还要整个大梁。
沙戈部草原偏多,不似赤奴部,黄沙遍地。愈是往北,便愈是荒芜,也愈靠近大漠。而偏南的沙戈 部,有宁拉玛河流过,这是他们也是草原的生命之水。
黄昏时分,落日铺在宁拉玛河的粼粼波光之上,金鳞璀燦。
哲布盘坐在宁拉玛河之畔,右耳处的疤痕狰狞,但他神色平静,轻声说:“齐朝策还没死,巴努,果 然是个废物。”
“但陆子鸢已经到昱北了。”边巴站在他身后,垂首说道,“只要占了西北粮道,就能彻底分裂昱北 和陵西,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巴努没见过陆子鸢,他会为轻视这个女人后悔。”哲布饶有兴味地笑了笑。
这个女人的光芒被他的父亲和弟弟遮掩,但实际上,她比陆云川上战场还要早。比起陆云川,陆子 鸢的打法还要激烈万分,在战场上时,这个女人会让人忘记她的性别甚至一切,稍不留神,便会直接被 那双弯刀钩断脖子。
甚至于指挥用兵,她也不弱于她的父亲,敏锐地找准时机,一击即破。
“陆广岚有一对好儿女。”
哲布意有所指地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空荡的右耳处,只摸着了疤,他牵起一抹残忍的笑,“陆广岚 老了,他不肯退,便终会死在战场上。”
“他与齐泽恒杀了我的父亲与哥哥,梁人有句话,叫做血债血偿。”
哲布站起身来,面向宁拉玛河,伸手向东方遥遥一指。
“而我父亲曾经涉足的那片土地,也一定会属于我。”
边巴在他身后垂下头,右手握拳碰上左肩,沉声道:“我的主人,会成为真正的天下霸主。”
陆云川走时带了工部的三台弩车,每一台都能同时射出五支弩箭,皆是重弩,徐知微精通此道,在 工部因铸造武器忙得热火朝天,有叶澹然在朝中,便算是将江东的漕运及盐茶生意都拿捏在手,朝中看 似井井有条。
除却昱北战事外,明挽昭要处理的公务便少了许多。
“陛下怎么想起要骑马了? ”齐雁行被召入宫还以为是昱北战事有了消息,却没料到年轻天子极其认 真地告知他,要去城南猎场练马术。
明挽昭稍敛眸,只说:“总会用到。”
他能在重重眼线中习文练武,可马却没碰过,他轻轻道:“小叔,我不是太平盛世的君王,不能安然 地坐在朝露殿的龙椅上。”
齐雁行从这话里咂摸出了点别的意思,深深地瞧了明挽昭一眼,说:“当年臣教您习武时便说过,但 凡能教的,绝无藏私,既然陛下想驭马,便去驯马所选匹马,从前世家公子们跑马,也都是在那选的, 还有现成的跑马场。猎场不安全,还是算了。”
齐雁行话说到这儿,明挽昭也不忸怩,当下唤人来更衣。他换上一身龙纹云锦的窄袖袍,足蹬云纹 鹿皮靴,腕上还绑了牛皮护腕,俨然是早有准备。
邑京的马相对温和许多,驯马所的马更是为了供世家少爷们取乐,没有性子太烈的。
明挽昭的御辇到驯马所时,正撞上几个少爷在跑马场玩儿,马骑得不快不慢,哪里是在跑马,反倒 像是踏青。
若是陆云川和千里雪,必然不会是这般模样。
齐雁行在前引路,说道:“不必管他们,都是些闲散纨绔,先去选马。若是不想瞧见他们,吩咐人赶 出去也就是了。”他似笑非笑地瞧了身后面色沉静的小皇帝,说:“毕竟你是天子,他们不敢得罪。”
“不必了。”明挽昭跟在他身后,“随他们去吧。”
驯马所的马大多性子温和,驯马所典事闻天子亲临,自然不敢怠慢,亲自带着陛下选马。明挽昭最 终选了匹乌鬃马,倒也和别的马区别不大,就是好看了些,同陆云川那匹千里雪还有几分像。
典事笑道:“这匹是江东宓城进贡的马,名叫乌玉雪,虽说温驯,但跑起来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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