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陆子鸢等人进帐后,卫一粟在后面纳闷道:“陛下装傻骗过了陆佐贤老儿和安喜那个老阉人,可这 身手到底是怎么练的?”
打起架来那股子狠劲,压根不像个高坐庙堂的君主,甚至与将军也不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狠得 像草原上饿久了的狼。
游谨抱着肩,在他身后说:“陛下的功夫,是昱北齐雁行亲自教的。”
齐雁行赴京太早,又多年没回来过,卫一粟对此人知之不清,嘀咕了句:“齐老二嘛,当年比试还输 给老公爷呢。”
“......”游谨沉默须臾,没搭理他,兀自进帐了。
军中议事无非是定个打法,定舆这场仗明挽昭自然是要去,而定舆阵前的主将,则是游谨。
回陆云川自个儿的帐子后,明挽昭没穿狐裘,一身黑衣冻得指尖又冰又红。
“今日怎么那么拼命,若卫叔不收手......”陆云川轻叹,自个儿也是满手的凉,只得塞给明挽昭个手
炉暖手。
“他会收手。”明挽昭轻描淡写道,“既然是切磋,自然点到即止。他不敢伤我,我自然也不会落了 他的脸面。”
明挽昭只是想随军出征而已,没想过踩着陵西将士的尊严给自己长脸。卫一粟是老将,今日他若在 自己手中丢了脸面,陵西将士的心中也会有疙瘩。
他玲得清。
陆云川在榻上又添了层软垫,转身去给明挽昭倒了碗温着的糙茶,军中哪有那么多讲究,没茶具杯 盏,只有粗瓷糙茶。他轻声说:“边塞不必邑京,委屈你些。”
明挽昭接过那碗茶,饮了一口后说道:“陆沉松,不必小心翼翼。”
陆云川一怔。
“我没你想的那么金尊玉贵。”明挽昭将茶碗放回小几上,敛眸道:“我甚至尝不出什么好茶,乌骨 叶没能完全淡化金沙赤对身体的影响,我本也尝不到味道,珍馐美味亦或是粗茶淡饭,在我口中没什么 区别。”
帐内陷入沉默。
半晌,陆云川抬目瞧着明挽昭,说:“这次陵西栽得太狠,阿昭,我......”
他话没说完,怀中忽而撞入了清瘦的身躯,于是就此哽住。
手炉滚在地上,明挽昭将陆云川仍旧冰凉的身躯紧紧拥住,就如同曾经陆云川以保护的姿态用揽他 那般,轻声说:“只败这一回,你还没输。陆沉松,我来了,大梁天子不是只会坐在龙椅上纵观天下事的 废物,我来陵西,与你并肩而战。”
他看得见陆云川深藏的痛苦,那个在诸将面前自若镇定的陆云川,实则已经悲伤到了极点。
陆云川缄默须臾,伸手将怀中人搂紧,他在明挽昭耳边用压抑着苦闷的低沉声音唤了句:“吾妻阿
陵西的冬日或许当真太冷了,冷得让陆云川只能捉着这一点暖,不愿放手。
他的陛下果真是能看透人心的,陆云川无声地想,他心甘情愿地被驯服了。
战事拖延不得,次日大军出征,陆子鸢留守渝川城,卫一粟主攻原鹿,陆云川则于定舆城外阻截沙 戈援军。
明挽昭出发前,本想祭拜陆广岚,却得知陆广岚被葬在渝川城外铺满雪的草原下。
陆云川说,紫堇夫人的遗体葬在陵西的草原,从此陵西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是她。陆广岚也 自当长眠于陵西草原,无需墓碑,他们将在这片土地中相守,安眠千载万世。
故而临行前,明挽昭将烈酒洒在平原上,以酒敬英魂。
明挽昭和游谨带的人不多,行军极其小心,特意绕原路,走到一半便停,分散着躲进冰天雪地的荒 原中,他们要等待时机,等边巴从定舆城中出来,等他坐不住先去攻打渝川。
草原的灌木丛多是苦木,如今挂着厚厚的霜雪,明挽昭身披狐裘躲在灌木丛后,他没戴兜帽,本就 生得白,被冷风一吹,脸颊通红。
他已在这趴了近半个时辰,大军都隐在后面,他们至此已有半日,为了隐蔽,只得换着人来做暗 哨,瞧边巴何时经过。
后头传来窸窣声,游谨裹着棉衣铠甲,猫着腰过来,压低声说:“陛下,天冷,你去后头暖暖,这儿 属下盯着吧。”
明挽昭比军中探子耳力好,听得远,躲得自然也远,他低声道:“还不到一个时辰,在这儿你是将 军,我是你手下的兵,无需照顾。”
游谨心里泛苦,这若是叫世子知道了,不知该怎么心疼呢,然而还不等他再劝,明挽昭面色一凛, 压低声道:“来了。”
他听见有人靠近,透过灌木缝隙往外瞧去,不多时,便有一人前来,巡视半晌后,又回去了。
明挽昭与游谨离得远,瞧的不甚清楚,但也猜得出,这是北疆探子。
两人默不作声,几乎要将自己埋进冰冷的雪地,半晌,明挽昭听见了纷乱马蹄声,地面稍稍震动, 他和游谨都知道是沙戈大军途径,仍然伏在原地,直到那乌压压的大军走远,明挽昭才从雪中钻出来, 拍了拍身上的雪,凤眸沉静。
时机到了。
第一百零二章 恐惧
陆云川和卫一粟绕的更远,大军擦着陇南边境线快马疾驰,如今西北粮道上暗哨极多,走那条路必 定打草惊蛇,他们要绕过整个定舆城。
陆云川的兵马停在两城之间的一处高坡,名为杨西坡,坡下有个杨西村,只因村子内多数姓杨,久 而久之便叫了这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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