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渭疑惑的目光在她和吴彻之间移动了两次，似乎是在确定俩人究竟有没有在她面前演戏一样，又笑意岑岑地：“我路上碰到吴彻，想着你们关系好，就顺便把他也接了过来，姐姐这样做，妹妹你不开心？”
    时冉摇摇头：“谈不上开不开心，只不过你事先没说，占了四人位，现在没位置了而已，你们要排队坐另外的桌了。”
    时冉说完，郑咏雪立刻发现邻座一个两人位空了下来，指着旁边：“你们可以坐那边。”
    时渭的脸抽了抽，还是笑着喊吴彻坐了过去。
    虽然对于陆黎表明立场的那个晚上时冉的表现，时渭很吃惊也很不解，但是后来细细想过，她以为这一切都是时冉的权宜之计，因为父亲的决心太强，她们都知道强硬拒绝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搞不好时冉和吴彻串通了这一切，准备拖延时间，趁他们都不注意的时候，再做出点什么来。
    不然时渭实在想不出为什么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时冉看到陆黎就突然抛弃吴彻了？这可和她一直以来的观察完全不符合。
    民政局门口那次，虽然时冉没出现，但就算那天时冉真的去了，不管是她还是陆黎，都不会让他们两个人顺利领证，兴许吴彻和时冉就在等待一个大家放下防备的时机。所以她一定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来实地再考察确定一番。
    然后……
    吴彻的颓废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时冉都没有看吴彻一眼，而只有吴彻全程一直眼巴巴地盯着时冉，时渭的拳头攥了又攥，抛开这件事，她实在不明白时冉有什么好，能让两个男人这么为她牵肠挂肚。
    想着，时渭主动和吴彻攀谈起来，偶尔表达下关心，主要是了解情况。吴彻是个很浅薄的人，几句话套下来，时渭确定，不管时冉有没有在假装，吴彻是真的，以为自己被甩了。
    时渭放下杯子，看着时冉。
    她一直以为三个姐妹里，只有自己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狠角色，没想到她这个妹妹也是。和吴彻在一起或许有爱情，但是和做陆太太的生活肯定是天壤之别，这个道理时冉也想明白了？
    时冉没理她那么多，专心吃饭。等到两个室友都吃到打饱嗝儿了，时冉擦了擦嘴，站起身来，走到时渭面前：“感谢大姐的款待，你们慢慢吃，我们晚上还有事，就先走了。”
    到这里，时渭无论如何脸上也挂不住了，甚至连笑容都完全消失，看着时冉和她身后的两个女生：“这么匆忙吗？还没有说上什么话，一会儿再带你们去吃点甜品吧。”
    时冉指着远处的柜子上的各式甜点：“吃过了。也算是替大姐省了钱。”
    说完，背上包：“改天你再来做讲座的话，我请你吃饭，不过我还没赚钱，只能请你吃嘈杂的食堂，大姐再见。”
    说完，和室友一起往出走。时渭匆匆拎起包，吴彻更是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到了楼下，程慧慧和郑咏雪看着这个架势不对，正准备帮助时冉逃跑，时冉摆摆手，让她们先回学校。她还不想太丢人，尽管时渭和吴彻似乎并不那么觉得。
    “今天的邀约呢，不是我发起的，我也不知道你要来，”时冉保持着和吴彻之间的距离，“我想说的都说过了，而且我已经有男朋友，哦不对，是未婚夫了，请和我保持距离吧。”
    “为什么？我是真的不懂，我感觉我好像从来没了解过你。”吴彻看起来很激动，大约路上又被时渭洗脑了什么。
    “如果我们相爱，是不会因为那一件两件事情就闹成这个样子的，就因为我失约了吗？你也要为我想一想，我配不上你，我也会自卑的，光是你父亲的眼神就让我不能承受，可是我还在坚持，那个男人出现了，我什么都不如他，我也还没有放弃，我只是想要一点时间努力配得上你……是你先不要我了，是你突然就逼我选择，又不要我。”
    吴彻捂着头，蹲在地上，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时冉垂下眼睛看着吴彻。
    她也曾经没逼他，也曾经没有不要他，可是他所做的那些，真是很伤人心啊。那次吴彻失约，她虽然伤心，也为他想了无数理由，事发突然，吴彻的软弱退缩可以理解，如果她不知道那些事情，现在大约也会被触动。
    时渭大概又去补了妆，这才姗姗来迟。看到俩人是这个场景，赶紧帮忙圆场：“有话好好说，不要情绪化，时冉你也是，最近的事情太突然，姐姐都明白的，你不要任性，好好同吴彻说清楚……”
    时冉抱着手臂，好好回忆了一下：“大姐，你究竟是希望我听从父亲的安排嫁人，还是希望我悔婚呢？现在看来，你好像非常希望撮合我和吴彻的样子……这也是父亲授意的吗？”
    时渭脸绿了绿：“不是的，长姐当然最希望你幸福，比你多一点经验，又怕你后悔，所以……”
    “那还请大姐不要再在这件事情上费心了，我所做出的决定，已经是我深思熟虑并且觉得非常幸福的选择。大姐再做些什么，我都有些困惑到需要跟父亲探讨了。”
    时渭的脸色彻底难堪了。
    没等时冉再说更多，陆黎的古董车停在了她身后，车窗滑下，陆黎探出手来：“时间到了。”
    时冉点头，没再说话，直接坐上副驾。陆黎没理旁边的俩人，也没问什么，直接驱车往城市边缘开。
    “这是不能跟我吃饭的原因？”
    天已经黑了，时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黎已经停在了一个老旧废弃的学校门口，四下无人，非常安静。
    陆黎靠着车窗，没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时渭在我们学校办讲座，连续邀约两次，来势汹汹，不能不去。”
    时冉也没看他，陆黎的消息很灵通，他应该早知道这里面的情况，现在再问自己，不过是无用的试探。
    “可看起来，你应对的很不错。”
    时冉抖了抖，只感觉陆黎探身过来，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又打开车门下车，走到她旁边，拉着她下来。
    老学校虽然破败，但是并不阴森，看起来十分有岁月感。
    “你刚才那副冷漠的样子，真迷人。”陆黎缓缓捉住她的手腕，“也可能只是因为……那冷漠不是对我，而是对着别的男人？”
    时冉又抖了抖。大概是陆黎说话的语气太过讳莫如深。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我很开心。如果这一切是装的，你演多久，我就开心多久。”说完，陆黎松开她，伸出手，“时小姐，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时冉伸出手。
    她总是觉得，陆黎比上一世她所认识的那一个……还要进化了一些？
    不想沦为和亲工具，所以这一世她选择主动应战，陆黎是她的战友，某些情况下，也是她的敌人。她自以为自己知晓一切，可以与虎谋皮，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没那么简单？
    陆黎牵着她的手，轻轻哼着一首舞曲，过了好一会儿，才凑近她，轻声地：“或许作为你的未婚夫，我可以认识一下你的……那个隐藏很深且水平一流的舞伴？”
    时冉：“……”
    “哦不对，”陆黎好像突然想起了昨晚的某些事情，又补充道，“……是水平一流但关系并不亲密的舞伴？”
    时冉：“……”
    她要怎么告诉陆黎，那个人就是他本人？
    第13章
    “如果你觉得勉强，大可不必对你的未婚夫透露任何信息，我允许你有很多秘密。”
    时冉：“……”
    这哪里是允许的语气，这分明是又一层逼迫的话术。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即便是上一世，她对于陆黎，也是被调查得一丝不挂。
    对于面前这个男人来说，她哪里有任何秘密可言。倒是陆黎，从他的出现到他的喜欢，和那包含千言万语般的莫名的爱和控制，对于她来说，都是秘密。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平等过，她一直处于下风。
    察觉到她的迟疑，陆黎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松开她的手：“太晚了，我送你回学校去。”
    “好。”时冉点头，没再说更多。
    车里的气氛并不好，陆黎全程没有再说一个字，手机亮了两下，他也没有查看。远远看到学校大门，时冉掏出手机，看着陆黎：“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吧，发短信比较麻烦。”
    “不喜欢发短消息？”陆黎本能的快速反问般，时冉哑口，陆黎摆摆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又看着窗外，“时冉，如果有一天你爱上我，你会后悔现在这样对我。”
    时冉刚加上陆黎的微信，听到这句话，手上一抖，手机差点从手心滑落。她并不清楚自己对陆黎的真实心情，重来一次没有避开，只是想给两个人一个机会，现在……
    想着，陆黎已经从她手上拿走手机，轻轻点开她的微信头像，在备注上写上了她的名字。时冉忍住叹息：“陆黎，如果我们要开始，只能是以正常情侣的方式开始，可能这些对于你来说会比较可笑，但这是我唯一能接受的方式。”
    “不是强取豪夺，也不是联姻工具。我知道自己并没什么特长，也不够，你这样的人，对我表现出青睐，我应该立刻感恩戴德地接受，我不具备和你谈判的资格。可是我是个人，如果你非要逼迫我，那我只能说，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陆黎没说话，手上一下一下地玩着打火机，过了好久，才侧头看她：“你以为的正常情侣的方式，是怎么样的？”
    “了解、相处、谈恋爱。”时冉回以凝视，“对于你，除了一个名字和媒体上报道的家产和各类名头，其他我一无所知，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同意，”陆黎放下打火机，“你有什么要求大可以全部说出来，即便你是权宜之计，我也陪你耗到你折腾不动的时候。”
    时冉沉默。
    说了半天，完全没有用啊！
    无论如何，他就是不相信自己是认真在考虑这件事情的！
    “我有个要求。”
    时冉深呼吸。
    “你说，我都答应。”
    “从现在开始，不能再查我的信息。”
    陆黎沉默着没有说话，手上又开始在玩着打火机。
    “如果你选择相信我，”时冉扭头不再看他，“……或许我能不让你输呢？”
    话音刚落，也不知道触动了陆黎的哪根弦，打火机被丢到一旁，陆黎整个人倾压过来，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你再说一遍。”
    “我说……”时冉被迫与他对视。
    幸好天色昏暗，不然她现在的慌乱一定被暴露无遗，这场攻防战才刚刚开始，她不能被敌人发现自己早就乱了阵脚。
    “你不相信我，就肯定会输，”时冉努力镇定，“你相信我，或许……”
    “没有‘或许’，”陆黎慢慢靠近，“告诉我，相信你，我就会赢，我才会去做。”
    时冉：“……”
    正想说点什么躲过去这茬，时冉忽然感觉陆黎浑身一僵，不解地：“怎么了？”
    “无人区玫瑰。”陆黎的呼吸游移在她耳边。
    “嗯……有在耳后试试会不会过敏。”
    “很适合你，”陆黎轻笑了一下，“我说过的，不要表现出一点你愿意的样子，不然我不保证控制得住自己……现在你又送上门来。”
    座位被放低，侧身过来的动作真是……轻车熟路啊。
    时冉几乎是打开车门狼狈跑走的。
    等她快步走进学校大门，回头望去，陆黎的车子还停在那里，人却没看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时冉回了宿舍，室友三人正坐在瑜伽垫上，架起小桌，上面小啤酒和周黑鸭还动都没动。三个人看到她进门，困到呆滞的眼神立刻闪起精光。
    郑咏雪先一步按捺不住八卦之魂：“你怎么才回来，你姐和吴彻是不是联手欺负你了？要不要我们去找他们给你讨回公道？！”
    程慧慧忍了忍，又忍了忍：“阿冉，你嘴唇是怎么回事……肿肿的，还有血迹。”
    时冉愣了一下，惯性抹了一把，还真有血，也是看到血，她才忽然觉得有点疼。
    是最后察觉她的手去开车门，感觉到她想跑的时候，陆黎咬的，真是个王八蛋啊！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白天一直没回来的室友丁小满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两个室友让她带回来啤酒和周黑鸭，然后三个人对着美味，一坐就是三个小时，也不让吃，跟搞祭祀似的。
    “说起吴彻，今天去搞实习资料的时候，学长跟我说，之前咱们学校有个交换生，跟她们宿舍室友合不来，就找其他同学聊天，那时候吴彻经常陪着压马路到宿舍锁门……”
    丁小满是个性格很直藏不住话的，瞧见时冉，就直接说了：“我听慧慧她们说你跟吴彻掰了，就想着赶紧把这事儿告诉你，省得回来吴彻后悔来找你，你又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