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机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看着前方男人逐渐塌下来的脊背,一向高傲的谢廷醉半垂着头,他的腰也弯了,他的骄傲,他的骨气,在今天都被磨灭了干净。
小司机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光是猜,也能猜到和季遥川有关。
在回去的路上,谢廷醉一句话没说,车子停在了公司楼下,谢廷醉没有下车,小司机也不敢催,两个人就这么停顿了许久。谢廷醉忽然说了一句:“回家。”
小司机起初还愣了一瞬,谢廷醉这几年他回别墅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公司里度过。他在办公室里单独开辟了一间卧室,他直接就住在了里面。
他反应了许久才恍然明白过来。
今天的谢廷醉,和之前不太一样。
他这六年里一直以温文尔雅的面目示人,久而久之,都快让人忘了,他那拼命掩藏的阴霾戾气,还存在他的心底,湮灭不去。
小司机脚下踩了油门,晚上的车辆不算多,热闹都集中在商业区,路上的车不多,特别是越往郊外去,车辆就越是稀少。他这一路的速度一直往上提,车停在别墅门口的时间也不过刚过零点。
谢廷醉下了车,别墅里的佣人都和六年差不太多,他没有辞退任何一个人,薪水照发,只不过一群人领着薪水却守着一个空宅。
等门口突然停了一辆车的时候,佣人们起初没反应过来,谢廷醉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身边恭恭敬敬地一句句老板在他耳里都是没用的聒噪,他迈着长腿,一路走上了楼梯,守在楼梯口的女仆在那里半躬着身,谢廷醉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说出来了到这里的第一句话:“去到酒窖给我拿上来几瓶酒,送到书房。”
女仆的身体一颤,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她欣喜若狂地扬起来脸,看到男人修长的身影早就已经掠过了她,现在已经到了二楼。
女仆对于谢廷醉一直有愧疚之感,她不仅没有听从命令保护好季遥川,而且还被对方保护了。她本以为季遥川只是被抓走,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谢廷醉付出巨大代价把他赎回来,但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季遥川会死。
在听到季遥川死去的消息,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谢廷醉被关在医院里一个月,反复镇定发狂再镇定,整个人被折磨得不成了样子。等到谢廷醉终于离开了医院,在别墅里修养了一段时间。
与其说修养,不如说是颓废。
她的请罪被谢廷醉拒之不见,她在书房外跪了三天被不理不睬,直到她选择自刎谢罪,谢廷醉才理会了她。把她的刀打下,站在她面前,也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
“他既然救下了你,你就不能去死。”
自那之后,足足六年,谢廷醉没有再对她说过任何一句话。
这是六年来第一次。
女仆高兴得全身心都在雀跃,她一路小跑去了酒窖,带上来几瓶酒,送到书房。
书房里没开灯,谢廷醉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月光映着他的背影,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清冷。
“放那吧。”
他的声音没有波动。
女仆把酒放在桌上,正想离开,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影,你不用在这里了,从明天开始你被调去穷人区,那边最近有些乱,你去看着。”
“是。”
女仆应道。
她终于不用呆在这里当个端茶倒水的仆人了,她也终于重新得到了她的名字“影”,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在外执行任务,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但现在实现了,她却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
老板能重新接受她,说明他已经不再怪罪自己,也选择了和过去和解。
但这对于她来说,心里的愧疚感却愈发的沉重,沉甸甸的压在心上,难受得无法呼吸。
书房的门被悄悄关上,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落地窗前的男人目光落在远方。看着海面上月亮倒悬,纯白的影子被斑驳的海面泛出了粼粼波纹,就像是那晚的湖面。
他六年的噩梦。
第94章 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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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廷醉坐在落地窗前,身侧抵着墙,就像六年前的那晚,季遥川在书房里睡着的那样。
他把头轻轻抵在玻璃上,目光朝外看去,他的眼底映入了远处的水天相接,看到了海面波澜,看到了近处空旷沙滩上潮水涨落,甚至看到了别墅前泛着的幽暗灯光。
他不禁在想,那晚的季遥川,到底在看什么。
他直起身来,拿起手边的酒,轻轻抿了一口,喉头上下,酒水顺着嗓子食道一路流下去,在胃里翻江倒海。
很久没喝酒了,突然对这东西有些陌生。
他就这么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他的心里空落落的,疼得发紧,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释放。
这六年的时间里,他连悲伤都是无声的。
他的骄傲,他的感情,随着那人的离去,被生生从骨头里抽出来,磨碎了,碾磨了,随之而去了。
他的疼在那几天里达到了极致,后来的痛就是缓慢的,疼痛程度不及那时半分,却绵延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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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季遥川起了个大早,头一天小山心情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对话的原因,他一个人在酒馆里呆到半夜才回来,估计还没醒,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归还齐朔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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