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人 作者:她与灯
下去。
“你瘦了好多。”
她“嗯。”了一声,“累的。侯爷也要照顾好自己。”
邓舜宜心里一阵暖颤:“我大好的,我啊,也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在殿下面前流泪的世子了。殿下放心吧,我在刑部一日,一定守宋大人周全一日。”
纪姜抬起头,“我明白,小侯爷已堪独当一面的,若纪姜还有什么话要叨念。就只剩一句了。”
她目目软下来,泛出温软的水波。几年过去了,人事全部更替,她的容颜却并无更替,仍似当年宫宴上的惊鸿一面。如迷眼的盛季花丛,一见便有意捧出终身去。
“舜宜,娶妻吧。”
她很少这样叫邓舜宜了,也很少说出这些人生冷暖的话。邓舜宜一直觉得,她和宋简一样,都活得太脱离这个热气腾腾的人间。以至于血yè滚烫,却看似周身冰冷。
舜宜有些恍惚。
日光在他脸上落下一片yin影,而后逐渐移开。她从他的身边行过,遮挡一时的日光,继而将他曝露于更凌厉的光下。
邓舜宜回过身去追望她。她却已经绕到青墙后面去了。
***
刑部大牢中,宋简靠着墙盘膝坐着。由于邓舜宜的关系,没有人给他上刑具。他周身自在,人也上算平静。牢中有一个被囚禁多年的前朝老臣,当年他父亲被陷害入狱的时候,就常与倾谈。如今几年过去了,老臣子已经年近古稀,夜里头,盘着佛珠儿与宋简闲论。
论及那本被父亲翻烂了的《菜根谭》,又论及前朝名士在牢中修参佛经而坐化的事。宋简多半是听,偶尔评说一两句,那种将要困老而死,静如明镜的心,像悬在他头顶的一层佛光。宗教,中庸之道,这些东西救济着迎死的文人墨客,他看着那个老人手中不断走数的佛珠,想着父亲在牢中翻书的情景。也不由得回望自己短暂的一生。
人为某种比家族生死更广大的信念而活。到头一定会伤害自己,伤害家族。这种愧疚感甚至比死更加可怕,那人要如何自救于这愧疚苦海呢。
从前,宋简以为父亲看《菜根谭》是要为自己失败寻找一个理由。
是因为他做了大齐的直臣,孤臣,不识中庸之道,才落到如此下场。如今,他又觉得,自己还是想浅了一层。当年的父亲,一定十分心痛。因他一人而断送了宋简的整治生涯,害了宋意然的一生。他一定心痛yu裂,急于寻到一个自解的出口。
于是才有那本被翻烂的《菜根谭》。
临死之前,人大多的是脆弱的。之将一生所有的对错,都收敛到为人处世的真理之上,认真面对xing格与执念所带来的灾难。或者用宗教的大爱来超脱人世间的羁绊,才能把对亲族的愧疚,稍稍掩去那么一点。
当宋简在牢中,听到宋意然的死讯时,极痛呕血,几乎昏死,又被那老臣一声一声的佛号唤醒。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临死之前,沉默寡言,不肯舍给子嗣一点温情,而是埋头书本,一遍又一遍读那些无用的文字。
若不如此,父亲死前的内心,一定搅若碎肉,生不如死。
昨夜里,那个被囚禁多年的老臣断气死了。
近晨间刑部让家中人来殓尸。
来的却是一个fu人,她chā着素银钗,着布裙,人面憔悴。一声不啃地麻木地收敛着老臣的尸体。
女人走后,狱卒中有几个在议论。
“好好的一个书香世家,男丁发配的发配,病死的病死,一个家族就这么败了,在帝京,通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多惨。”
他说完,便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悄悄指向宋简牢室,示意他别在说了。于是那人只好止了声,回头望向宋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宋简将自己的目光移到墙山。
几年过去,刑部大牢的格局也做了改动。他如今所在的这一间牢室很大。是将当年父亲所在的那间牢室和关押他的那间牢室架通而成。他曾经在牢中刻写过的字,还留着淡淡的痕迹。
当年他写:“崖穷犹可涉,水深犹可泳。”
王守仁的《不寐》中的两句,刻满了那道青色墙,如今经人打磨,
分段阅读_第 2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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