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小娘子 作者:荔箫
“正院这是拿她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尤氏怒不可遏地一喝,阿礼和林斓都不敢吭声。安静中,只见她恨恨地睁开了双眼,“她谢玉引霸了王爷十几年还不够?如今连我的儿子都要被她挤兑出去!她还留着那个贱|人给我添恶心!”
这话说得周围的下人都死死低头。
王妃和侧妃的恩怨结下已久了,侧妃怎么想都不稀奇。但大公子和少夫人毕竟是小辈,到了正院还得尊王妃一声“母妃”呢,尤氏在他们面前说这话真不合适。
阿礼和林斓都只能沉默以对,少顷,尤氏目中的凶光转向林斓:“你去,你去跟王妃说清楚,我要罗香盈的命,我不能再由着她蛊惑阿祺!”
“母妃……”林斓想劝,她觉得罗氏的命已经够苦的了。但尤氏怒然击案:“你去不去!”
林斓略作忖度:“母妃,您看在云舒的份儿上……”
“连你也帮衬着正院!”尤氏说着顺手一抄榻桌上的茶盏狠砸而出,阿礼一惊,疾呼“阿斓!”,顺势反手一划将林斓挡到身后。
茶盏在阿礼胸口一撞落到地上瞬时碎裂,阿礼胸口痛感隐隐,他低头一看那高度若砸中林斓恰是额头便怒了:“母妃!”
尤氏则还在指着林斓骂:“不分好赖的东西!打从你过门算起,我待你不好么!你偏要去跟正院亲近,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媳!”
“母妃,您冲阿斓发什么火!”阿礼牙关一咬,“是我让她常去看嫡母妃,她是您的儿媳,自也是嫡母妃的儿媳。”
“阿礼你……”尤氏愕住,她好似从未想过,自己会从儿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你还真拿正院当你的母妃了?”尤氏冷笑中带着不可置信,还有几许说不清楚因何而生的轻蔑。
阿礼静了口气:“母妃,嫡母妃没亏待过我们。阿祺这事,是他自己不懂事惹出的,怎么怪嫡母妃把他挤兑出去?分明是他给嫡母妃添了麻烦。”
“滚!”尤氏再度勃然大怒,阿礼目光一沉,也懒得同她再辩,拉着林斓就走了。
他真的不明白,母妃明明和正院接触不错,为什么还会越恨越深。他理解母妃久不见父王心里难免不痛快,可是……这怎么怪嫡母妃呢?
府里权力最大的人还是父王,阿礼觉得,母妃就是要怪要恨,也该怪该恨父王啊……!
可她就是把一切错处都推到嫡母妃身上,好像嫡母妃做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是针对她。
可事实上,嫡母妃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针对她?林斓只管他们那几进小院的事,都长累得头疼不想说话了,嫡母妃管着整个王府,只怕早已没有闲心去针对任何人。
阿礼这样想着,只觉母妃想得太偏、太钻牛角尖了。他甚至有些羡慕三弟四弟,因为嫡母妃从来不会这样,从他记事起就觉得,嫡母妃待人接物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的。
.
东院中,尤氏在儿子离开许久后才回过神,她深缓了几口气,依旧觉得一颗心跳得厉害。
那股持续已久的压抑好似突然变了,变成了一股浓烈的愤恨,在她心中横冲直撞着,久久不能平息。
谢玉引,她小看她了,所以才会被她压制这么多年。
她当年心存善念没有动她的儿子,而后便要看着她的儿子当世子、自己的儿子连留在府里都不能……
她突然间不想再忍了。她怕再忍下去,连阿礼都会失去容身之所。
谢玉引、罗香盈……
尤氏想试一试,试着让自己的后半生,能在府里过得舒心一些。
☆、第203章 婚宴
京中,离逸亲王府不算太远的一处宅子,孟时祺进门时夜色已深。
他望着庭院里的大树吁了口气,苦笑着慨叹自力更生的日子真累。然后便想立刻栽倒到榻上去睡觉,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连盥洗的力气都没有了。
“爷。”小贺子躬着身从屋里出来打灯,孟时祺看见他就烦得慌,便没吭声。
这小贺子是打小就跟着孟时祺的,其实没什么不好,就是心太软。他这趟出来谁都没带就带了他这么一个宦官,可无论他怎么说,小贺子都还是跟他的几个兄弟有联系,生怕他在外头被饿死。
孟时祺觉得自己被质疑了能力,曾铁青着脸道“你再跟他们多嘴,信不信我打死你?”,但小贺子虽则跪在那儿哆嗦,愣还是说:“爷您要打死下奴,现在就打死,反正下奴不能看您在外头遭罪!”
这人……!
孟时祺当然没忍心真把他打死,然后就每天都能见到兄弟们的“关照”。
今儿果然又这样,孟时祺进了屋就看见桌上几菜一汤荤素皆有,其中好几个还是干锅的菜,底下一直拿小火煨着。
孟时祺又感动又无奈地吁了口气,睇了睇小贺子:“今儿又是谁?”
“今儿是世子殿下安排的。”小贺子躬着身,“世子殿下还叫送菜的带了个话,说罗姑娘那边您放心,她现下在正院挺好的,王妃一直照应着,小翁主也跟她处得来,太医都说她身子好转了。”
孟时祺颔了颔首,没吭声,心下禁不住地在想自己欠了嫡母妃这么大一个人情,日后怎么报答才好。
而后他一边思量着一边坐去案前,忽又想起一事:“我今儿教完胡家公子骑马出来的时候,在街对面鬼鬼祟祟的是不是你?”
“……”小贺子明显一噎,然后陪着笑给他盛汤不说话。
孟时祺瞪眼拍桌:“不许再去了听见没有!让人家知道我身边有个宦官,人家还敢用我吗?!”
小贺子赶忙点头哈腰地应下。
孟时祺的这个担心十分在理——京里富贵人家是多,但府里会用宦官的,全都是和宫中关系密切的,就连旁支得略远些的宗室都用不着。有个宦官在身边,那就相当于让人家知道“小爷我不是一般人”啊!
孟时祺很怕因此丢了差事,更怕就此越传越开之后,他再也找不着差事,不得不回府。
现下他心里很清楚分寸了,以香盈的身份,要在他身边有个名分、在府里有一席之地,只怕这辈子都没戏,甚至就算父王母妃默许都依旧不行。他在外头自己立起来,算是唯一的法子。到时候最差的结果,大约会是京里的议论惊动宫里,宫中以不孝之类的罪名把他从宗室里踢出去,他从此“沦为庶人”。
可是那样,香盈至少有个安身之所。而只要他能做到那一步,就已然是有足够的本事养活自己、养活一家子了,这个宗室的身份……
在他看来也不是完全不能割舍。
只是到了那一步,母妃一定很生气,孟时祺心下承认在这一点上,自己当真不孝。
但怎么说呢?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也还是会竭力去尽尽孝心,而且母妃也还有兄长;可他如不这么做,母妃却会逼死香盈——哪怕香盈身在正院,他也不认为母妃真能放过她。
他不太清楚自己是因何而觉得母妃这样狠心,仔细想来,或许是因为儿时总看见母妃责罚下人,也或许只是因为听多了府里关于母妃刁难香盈的风言风语……
孟时祺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莫名觉得这种感觉真瘆得慌——那是他的亲母妃啊,他居然对她这样的疏远,他心下对自己强调说:这是不对的。
可他还是放不下心,一边克制着这样的想法,一边告诉小贺子:“明天你回府一趟,把上回嫡母妃叫人送来的那二百两银子拿一百两出来给膳房,还有府里的大夫、医女。”
“爷……?”小贺子一怔,不解。
孟时祺没说得太明白:“告诉他们若发生了任何我许会想知道的事,都及时递个信儿出来。但凡有用,还另有赏钱。”
他没有太多的钱了,但暂时没什么大用的这些,他会花在刀刃上。
这是他自己出来后才学到的事情。从前虽然没少跟兄弟们借钱,但其实他们花起钱来都不在意。近来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该花的地方不能花,但该打点的地方,不能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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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乔良娣那边递来兰婧大婚时何、乔两家想请的宾客名单时,玉引正在廊下笑看着香盈带明婧踢毽子。
香盈近来身子渐渐养好了,能一口气踢一百二三十个,明婧蹲在旁边看她时眼睛都是亮的。
说起这个,玉引就觉得明婧实在太惨了……!
打从出生起她就是府里最小的一个,踢毽子时总被和婧夕瑶她们甩得远远的。好不容易正院里的亲姐表姐全嫁了人、丫头跟她踢时不敢赢她,就又杀过来个香盈!
——当然了,香盈本来也不敢赢她。后来是玉引无意中瞧见香盈明明踢得很好,才私底下跟香盈说别总让着她,现下院子里人人都让着这一个,玉引担心把明婧宠得太厉害。
于是,明婧在之后的近半个月里,踢毽子再也没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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