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宫惊梦 作者:狂上加狂
听到这里,邱明砚心里也是一翻:其实这帮逆臣们的计划,他一早便已经知道,本来是决心将计就计,让这些贼子们劫了皇上去,到时候在这同乡会里人赃并获。同时用事实让太傅明白,留着这个皇上迟早是个祸害,落到有心人的手里便是会大做文章。
这样也算是一举两得。可是没想到那陆风压根没有将皇帝送回来,很明显也晃了这群同党一招……想到这,邱明砚顿时也有些慌神了,若是皇帝真的被人劫出了京城,那可就糟糕了!
太傅黑着脸,命令大批侍卫分别出京寻找可疑的车辆,无论是水路陆路都是不能错过。京城这边闹翻了天,四门封禁,士兵大举搜查,一片鸡飞狗跳。
可是那陆风一行人就好像平地消失了一般,没有半点踪迹音讯。
皇帝失踪的消息尽被封锁,太傅脸色阴郁地坐在书房里看看着眼前的京城附近的路线地图。
邱明砚看着太傅的神色,鼓足了勇气低声道:“齐鲁王一干人等包藏祸心,如今他们挟持了皇上一定要挟天子以令天下,,黑旗军早就按照太傅您事先的安排,集结在齐鲁藩王领地附近,不如我们趁着祭祀粮仓爆炸的机会宣布皇上被齐鲁王派来的刺客暗杀,我们正好先下手为强名正言顺地剿灭了齐鲁一党,与此同时您与永安公主完婚,登上皇位,这一切不正好可以顺水推舟了吗?”
太傅面无表情地听着自己最信任的部下献计,突然出声问道:“单铁花要进主祭粮仓,为何你拦住不许,陆风这么大的动作,你当真是半点都没有耳闻?”
邱明砚心知卫冷侯眼里揉不得沙子,既然会这么问便是他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当下咬牙跪下:“太傅,你被那天子的皮相迷惑,砚清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次陆风的计划,砚清的确事前听到了一二,但是也是希望以此警醒太傅,不可落下这等软肋任人鱼肉,可是那陆风居然能把皇上拐出京城……实在出乎砚清意料,可是这样的结果不是正好吗?……太傅!砚清一片苦心可对日月!您不要再执迷不悟,趁早娶了公主……”
邱明砚的话音未落,只见本来端坐在椅上的卫冷侯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冲着自己心腹爱将的胸口就是狠命的一脚!
邱明砚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下子腾空而起,撞碎了书房的大门飞了出去。守在门前的鲁豫达和单铁花本来在大眼瞪小眼,见邱明砚跌落出来俱是一惊,鲁豫达连忙上前搀扶起他,发现他的口里泛着血沫,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这时卫冷侯已经抽起了墙上的宝剑冲了出来,一脸狰狞的杀气便是要结果了邱明砚。鲁豫达心道不好!看那太傅的样子便是失去了理智了,连忙拦了过去,两只铁臂死死地抱住了太傅,嘴里高喊:“老虔婆,快把邱明砚带走!”
单铁花手疾,单手拎起了邱明砚,转身便急匆匆地出了几道宫门。
“你先回城外的先锋营呆上几日,不要回来了,不然太傅一定会将你剁成肉馅。”到了宫门外无人之处,单铁花将邱明砚重重扔在地上,平板着脸说道。
方才她守在书房外,邱明砚的那番大声明志,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也是憋着一股子火气。若不是怕太傅一时气极真的杀了这个混小子,日后公主脱险时,他会后悔错杀爱将,这等自作主张的被太傅狠狠地揍一顿倒是一点也不冤枉!
“单将军,你也认为我错了?你身在宫中,自然看得比我清楚,难道你就任由太傅沉溺男色,被那天子玩弄于鼓掌间吗?我邱明砚倒是哪一点做错了?我不服,就是被太傅亲手杀了,也要问个明白!”说着便是爬起身来,一副还要冲回去以死明志的德行。
单铁花也不客气,蒲扇般的大掌一挥,在邱明砚白净的脸上又狠狠地补了一记,“啪”的一声,将他又重重打翻在地:“我要是国相你,就赶紧找个地洞钻起来!省得出来丢人现眼,太傅是何等人物?他的爹娘都是做不了主的,倒要你个不知好歹的安排前程!”
恶狠狠地申斥完后,单铁花看了看左右无人,半蹲着身子在邱明砚的耳根处说道:“太傅什么时候沉溺男色了?亏你自诩聪明,难道就看不出那皇帝与公主本就是同一个人吗?太傅活了这么大,生平一地次对女子动了真心,可是快娶到手的媳妇,却让你邱国相自作主张地安排着被奸人掳掠了去……我要是你,要么去赶紧找寻公主的下落,要么就找堵硬墙一头撞死!”说完,单嬷嬷唾了邱明砚一口,转身走回了宫门。
邱明砚呆愣愣地趴伏在地上,两只大眼圆睁,眉心的红痣都快爆裂开了!
皇上……与公主竟是同一人?那个胸有城府,气度闲适潇洒,数度闯入他梦中的少年天子竟然是个女儿身!
这一刻,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这些时日,自己做下的种种,与其说是替太傅大人着想,更不如说是……为了隔绝自己的心魔。他绝不容许骄傲的自己居然莫名地迷恋上那个下令杀了他一家老小的昏君之子!更不容许……那个清丽的少年居然心甘情愿地倒入了太傅大人的怀中……只有除掉他才能平复自己的心魔,一定是这样!偏执的意念竟然一点点地侵蚀了他的理智,以致铸成这样难以弥补的滔天大错……
他,究竟是做了些什么?扶着地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口中的鲜血伴着咸湿的眼泪滴落在了宫门外的青石地板上……
距京城五十里外,一支车队快捷地向北挺进,这是皇帝给北疆邵阳公主送慰问之物的车队。自从邵阳公主离开后,聂清麟每个月都会写些书信,并送上一些精巧之物送给她,以慰邵阳公主思乡之情。这样的皇家车队,凭借腰牌,就算是路过边关哨卡也是敷衍匆忙检查一番的,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无阻。
陆风悠哉的坐在其中一辆马车上,手捧一杯清茶,浅浅地品上一口,心中惬意无比。
这次,他是把太傅以及各路藩王和保皇党们好好地戏耍了一通。粮仓中陆风带着自己的亲信虏了皇上后,没有奔向说好的同乡会,而是在“他”的眼线掩护下,趁着太傅发现前疾驰出了京城,联络上了北进车队中的眼线,将自己和皇帝偷偷安排到车队中,扯着皇帝的大旗一路大摇大摆地赶往北疆。
这么一闹,齐鲁王与众位藩王难以推卸干系,使臣被扣,藩王们与朝廷关系紧张,中原……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吧,到时候主公便可以坐收渔利了!
想起马上就能见到“他”,陆风的心里顿时一阵的激荡,许久没有见了,不知他那对英气的眼眸是否如往昔一般深邃……
当年在京城与那葛府的大公子匆匆邂逅,竟是成了莫逆之交,也许是自己望向那英俊男子的眼神太过火热,竟是被葛公子觉察,科考的前一夜,他拉着自己的城中的桃园开怀畅饮,一向寡言的葛公子似乎是酒意上涌,向自己诉说了难以启齿的儿时遭遇,痛斥先皇昏聩,奸臣当道,民不聊生,那些激扬的话语竟是与热血年少的自己满腔抱负不谋而合!。满腹忧国忧民的葛公子怎么能不让人倾心以待?陆风被葛清远之悲催身世深深感动了。
酒兴正酣时,葛清远突然轻握住了自己的手说了句:“虽明了君之情深,但此之深情却难为天下所容,待吾执掌江山,定与君携手笑看风云……”
望着那双望向自己充满柔情的深邃眼眸,只这一句,陆风这辈子甘愿献出生命为了葛清远赴汤蹈火!当即誓死跟随,并依照葛清远的嘱咐,舍弃了大好功名,投奔了齐鲁王,取得了齐鲁王的信任,对陆风言听计从,成为葛清远的一只暗棋。
后来,那个昏聩无能的魏皇终于死了,可惜又冒出个心狠手辣的卫太傅,竟然害得大人家破人亡!这次葛大人密信给他,嘱咐他联络藩王和保皇党势力,将皇帝“救”出来,送往北疆。
他相信,虽然现在卫侯看似风光,可是只要清远一心想要做的事情,便是一定能成功!到那时,他便可以站在那新一代明君的身侧,再也不用规避世俗的目光,坦然地奉献自己的一腔爱意……
车轮吱呀吱呀地向前滚动,就在这片吱呀声里,聂清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可是四周一片漆黑,她刚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的全身都被绑缚住了,而嘴上也塞上了布团。不知名的恐惧一下子紧紧抓住了她的心,难道是……太傅要……不!不可能!
聂清麟迅速地否决了这种想法,那么……会不会齐鲁王?想到这个可能,聂清麟的精神为之一松。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是这样,那么齐鲁藩王大约是打着挟天子以令天下的心思,自己的安危倒是一时无虞,大约太傅那边也会发现自己失踪,一定会想办法的。
想到这,她用力蹬了蹬自己的脚下,传来的却是木头的闷声。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可是那话音却似乎不是中原之语。
这时有个人突然说道:“在里面老实点!一会到地方了,自然会放你出来!”聂清麟听出了那人的声音,正是前几日在朝堂上大声质问自己的陆风,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她慢慢地合上眼,拼命让自己的心跳变得平稳,遭遇变故心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要好好想一想一会出去该是如何应对,只要齐鲁王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应该是可以稳住他们一段时间的……
就在这时,身下的车轮声突然停了下来,远处似乎有无数的战马朝着自己奔驰而来,而那大声疾呼的“索罗“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匈奴之语!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从马上翻身下来,脚步沉重地朝着自己这走来,不一会,头顶传来解锁的声音和木箱盖子的咿呀声,聂清麟明白,原来自己身处在一个木箱里。
当木箱慢慢启开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天异常明亮的星斗,还有在耳旁回旋的风声。突然,一只火把伸了过来,在她的上方摇曳闪烁。
“皇上断断续续足足睡了七日,别来无恙啊?”一句低沉的话,突然在聂清麟的耳旁响起。这样裹挟着无限恶毒的声音曾经无数次她的梦中响起,……眨了眨久在黑暗里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那燃烧跳跃的火光后,便看到了一张带有伤疤的英俊的面孔被幽暗的火光镀上了一层难以捉摸的阴影,似乎比记忆里的那张脸更加阴沉邪恶……
聂清麟望着那双深邃得似乎不见底的眼眸,待到男人轻柔地将自己口里的布团取出,才微微抖动着嘴唇,声音嘶哑地说道:“葛……清远!”
身着一身匈奴戎装的葛清远将一根皮鞭插在了自己所穿的高高的皮靴里,弯下了腰,双手拄着木箱,如同看到了珍宝一般,用目光轻柔地爱抚着箱子里身着龙袍的佳人:“臣葛清远,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88章 八十八
当梦魇居然演化为现实时,聂清麟反而镇定了下来,躺在木箱里,一双大眼平静地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聂清麟,因为久未开口,声音嘶哑地说道:“葛大人的本事又是见长,却不知这次要带着朕领略什么洪水漫天的奇景?”
她的这副模样惹得葛清远笑出了声:“哈哈哈,圣上的遇山崩地裂而岿然不动可真叫臣佩服。”
说完,便伸手抱出了木箱里千里迢迢运来的宝贝疙瘩。待到葛清远将她从木箱里抱出来时,聂清麟的眼睛扫到了四周的环境——这里竟是一片苍凉无垠的大漠,大风卷起一片尘沙,在耳旁发出如同怪兽嘶鸣般的声响,夹伴着远处的一阵胡笳奏响的哀怨之声,只有几株不知名的坚毅杂草扎根在沙土里,在瑟瑟的寒风中抖动着枯黄的身体。此时已经是深夜,看不见“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望向四周的黑暗只有难言的空阔与寂寥……
这里不是大魏!而是……北疆!看罢周围的环境,聂清麟的心里不觉又是一沉,听那胡笳的声音,似乎是离边关不远,现在天黑,不宜赶路,若是他们能在此安营,也许自己有机会打出信号……
“将军,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要不要安营扎寨歇息一下?”旁边的一位匈奴侍从朝着生硬的汉语问道。
葛清远双臂微微用力,将怀里的龙袍天子抱得更加紧实了些:“不用,反正有罗盘指引方向,我们连夜回到沫儿哈部落的营地。”一席话,顿时湮灭了聂清麟萌生的希望。
葛清远一声令下,他的手下纷纷翻身上马。葛清远也将聂清麟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解开了绑缚着她的绳子后说:“请陛下一会抱紧我点,否则掉落下马的话,恐怕您的小脸就会被马蹄蹄烂,血腥味儿会招来草原狼群的围攻。到时候,它们可不懂得怜香惜玉,一定会要要一口一口地品尝着龙肉呢!”
可他虽然话是说得这么阴毒,却还是以防万一用绳子将聂清麟拦腰捆住固定在了他的腰间。
陆风这时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事实上从葛清远下马时,他便亦步亦趋跟在了葛大人的身后,盼望着他看向自己一眼,久未相见,当初在京城里的翩翩少年竟是长成了这样伟岸的男子!
高大的个子,深邃的眉眼无一不让他为之迷醉。可是……从头到尾,葛清远的眼中却是只有皇上而别无其他。
这让陆风的心下一冷,等到葛清远抱着皇帝上马准备离开时,他伸手拽住了马的缰绳,幽怨地问道:“清远与我阔别了这么久,难道无话跟陆风说吗?”
葛清远这时才调转目光望向了陆风,微微眯起了深邃的眼眸,微笑着说:“自然是有话,辛苦陆大人了……”话音未落,葛清远冲着陆风慢慢地伸出了手臂……
陆风的眼中激荡,似乎又回到了多年落瑛纷飞的桃园,春风拂面,桃花颜色正浓,与英俊少年执手一握后,自己生平第一次怦然心动,更是少年一番透彻剖析天下激扬的话语,给予了自己以后为之奋斗的人生信念。手指交缠间更是多年在梦里萦绕的缠绵情结,见葛郎伸出了手,他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准备感受那手掌传递的温暖……
就在这时,在那伸出的长臂下突然飞出了一只锋利冰冷的袖箭——“彭”的一声闷响,正插在陆风的眉心,锋利的箭头穿过了脑后,滴答地落下了殷红的鲜血和乳白色的液体……
陆风的嘴角尤带着回忆往昔的笑意,慢慢地垂下伸着的手臂重重倒在了一片冰冷的沙土里。而那些押送着车马过来的侍卫见此情景先是一愣,还未来得及回神抽刀,就被葛清远的手下用刀剑刺入身体哀嚎惨叫地被砍杀绝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突如其来的杀戮。顿时让夜晚的沙漠飞溅起了一阵血腥的气味,聂清麟的身子不由得一抖,却惹来了身后男子的轻笑,他贴着她白嫩的耳廓说道:“臣未来得及掩住陛下的眼目,让圣上受惊了,还望恕罪……”
感觉到聂清麟的躲闪,他嘴角的笑意微冷,转身对自己的部下说道:“将马车连同尸体一起烧掉,不要留下半丝痕迹!”
下完了命令后,他便用皮毛大氅将身前僵硬着身子的小人紧裹住,扬起了鞭子发出一声脆响,带领着大群人马飞奔着融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而马群的背后是一片冲天的火光……
整整三天,各路关卡都没有任何消息,通往齐鲁藩地的大路小道更是严查的对象。太傅的面容冷峻,总觉得这次龙珠子的失踪似乎并非几个藩王乱臣策划地得那么简单,里面甚至有种似曾相识的诡异。
他的脑子里有些烦乱,几次用指甲狠狠地扣弄着自己的手心,用刺痛提醒自己不能乱了方寸。
在书房里听取了各路人马的汇报后,他踏出房门,却发现门口跪着一个裸着上半身的人,那人见太傅出来,连忙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地上:“罪臣邱明砚知错,在军营自领了一百军鞭,愿太傅给邱明砚一个立功赎罪救出陛下的机会。”来者却是国相大人,那本来光滑一片的后背上满是交错狰狞的鞭伤,有些还冒着血丝,分明是刚刚受罚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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