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街上正热闹,人和车都是挨挨挤挤的,陈端成开得很慢,一个红灯要等好几次才能过。
不远处的电影院门上的LED屏上一闪一闪地拉着字幕:回顾经典—法国电影展播。陈端成心思一动,把车开到电影院门口靠边停下,走到旁边一个音像店,四处看了一下,然后问店员:“你们这里有《两生花》那部电影么”
店员眼神茫然,显然不太知道那是什么电影,
陈端成提醒道:“一部法国老电影。”
“我去问问其他人!”店员说完,走到另外一个女店员说了几句,女店员进了店里的后面的屋子,过了一会儿,拿着一张影碟走过来,问陈端成:“是这个么?”
陈端成接过来,看见黑色的封面上,一个女孩扬着头,手抚在下巴上,仿佛正在歌唱。
他笃定地说:“就是这个,谢谢!”
因为家里没有影碟机,陈端成把碟片放进笔记本电脑里,再把线连到电视上,他关掉了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中看电影。
电影的节奏很舒缓,一直笼罩在金黄色的光影里,有一种淡淡的怀旧与温暖,既神秘又伤感,两个薇罗尼卡。
——波兰的薇罗妮卡在水中奔跑,在雨中歌唱,在长长的走廊里快乐地大步穿行。
——法国的薇罗妮卡在圣诞夜抬头仰望星星,在树叶的缝隙间微笑,在木偶表演中陶醉,
屏幕上,一个镜头又一个镜头,慢慢地转换,当波兰的薇罗妮卡登台领唱意大利语的咏叹调时,那天籁般的歌声在耳边回旋,陈端成想起了李渡低声说法语的样子,奋力挥拍的样子,在水中沉浮的样子,
呵呵,她们都是身怀绝技的人呢!
镜头又一转,波兰的薇罗妮卡在歌声抵达天堂之际,她也猝然倒地,灵魂从人们的头上飘过,自此浮光掠影,与尘世再无牵连,与此同时,法国的薇罗妮卡感到了莫名的悲伤,泪水盈目。
电影里,法国的薇罗妮卡父女在对话:
“不久前,我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孤单!”
“那是因为有人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了,亲爱的,晚安!”
黑暗中,陈端成仰头靠在沙发上,脸上早已隐约有湿意。
生活不是电影,看了就可以忘掉,电影中的演员也可以反复出现,甚至死而复生,
生活中的那个人,爱了就忘不掉,走了也不再回来,但她留给你的记忆却如同毒发时的痛苦,定时不定时地钻出来,从浑身难受到不能呼吸,一步一步,慢慢折磨,戒不掉,死不了,日日重播,永不停歇!
一天之中,陈端成最怕黄昏,早上有朝阳,中午日头盛,晚上夜风吹,唯独这黄昏,如血的夕阳,似坠非坠,带着一天将去的仓皇,无力挽留的苍凉,缓缓地凌迟他,提醒他,他就要——堕入黑暗了!
她也许永远不再回来,他却不想走开,他的时光在寻找与等待中度过,但已不再纠结,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生活状态,他总是安慰自己:
万一她会回来呢?
一转眼到了盛夏,陈端成开车上班,路过小区旁边的一个市场,街边摆满了芒果,有红有黄有绿,整条街都弥漫着香气,他想起李渡走的时候也是芒果上市的季节,也是满街的芒果香,不禁黯然神伤:李渡,你都走了两年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路边的小贩见陈端成放慢了车速,举起芒果向他吆喝:“老板,买点芒果吧,不甜不要钱!”
陈端成停下车,探出头,认真地说:“这个可不能买,她吃了会过敏的。”
今天公司的事情还不少,开发的那两个小楼盘快卖完了,下午要开会做一个阶段性的总结。会议刚开了个头,郭文洋的电话就像抽风一样响起来,正在讲话的陈端成瞥了一眼,郭文洋拿着电话就出了会议室,
过了几分钟,郭文洋站在门口,偏着头让陈端成出去。
会议只得暂停,陈端成走出去,站在门口,问道:“什么事,开会呢!”
郭文洋小心翼翼地说:“是小娇!”
陈端成打量他的表情,也不像是郭文娇出事了的样子。
“嗯,小娇不是去西藏了么?”那次和陈端成吃完之后几天,郭文娇就去了西藏,郭文洋的叔叔成天让郭文洋打电话把她叫回来。
踌躇了一下,郭文洋还是说:“小娇打电话来,说是有个团出了事,带团的女导游重伤,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他咽了咽口水:”那个导游好像也是个从国外回来的法语导游!”
陈端成圆睁着眼,有些迟钝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没什么意思!”郭文洋慌张地笑了一下,“就是有个国外回来的法语女导游,在西藏带团,出了车祸,但现在名字还不知道,我已经让小娇去问了!”
他心里很矛盾,想模模糊糊地表达,可是又必须要说得清清楚楚,
陈端成机械地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低头坐下,盯着桌上的电脑,隔了一会儿他问道:“法语导游?我听说西藏那边法国游客很多,法语导游一点也不稀奇,李渡还在非洲呢!”
“是的,法国人很喜欢西藏,那里法语女导游不知道有多少!”郭文洋故作轻松地说。
陈端成随便点了份文件打开,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又关掉,“你让小娇去问名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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