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善……”他又低下头凑近。
宝鸾抵住他:“累,不要,你欺负人。”
她心中有愧才被他得逞,以前哪里做过这种事,都是他取悦她。
今日又长一点无用见识——他每次当她面做的事,原来可由她代劳。
他求了她好一会,确认没有机会再亲香,意兴阑珊躺回去,低吟:“都怪我第一次不知事,那之后你不肯再试也是应当的,可我不想让你留着阴影,不如今日……”
宝鸾打住他:“好好说正事,不准你再动手动脚,以前你不这样,牵我一下都要小心好几天。”
班哥张着无辜的眼睛望她,湿漉漉好似小狗:“人心易贪,况我血气方刚,并无隐疾。”
宝鸾的心蓦地软一下,不由自主话音柔了下来:“其实那次也怪不得你,毕竟我一喊你就停了下来。”终究理智尚存,又说:“等我成亲后……”
话没说完,小狗变恶狼,冷若冰霜,目光寒彻骨髓:“你还是要和别人成亲?”
宝鸾摆道理讲事实:“你尚未成天子,头上犹有长辈在,便是成了天子,也未必能事事如愿。”
“我不要事事如愿,只要你如我愿。”他停顿了一下,寻常语气:“况且我有本事事事如愿。”
宝鸾好声好气,仿佛招待三岁小儿:“同姓不婚是国规铁律。”
班哥笑她死守陈规:“这是件再小不过的事。”
“可我不要做见不得光的人,哪怕只是一刻也不行。”宝鸾酣红面庞艳如桃李,可目光坚定,心志不移,她告诉他:“我成亲的事,你不要拦,这次这个人是我自己选的,我已经十九岁,成亲不算早。”
他的心好似被狠狠抓出几道血口子,愤恨得发狂,全身血液倒流,呼吸都困难。
已经知道的事,再听一次,还是有被猛击一拳的痛楚。亲口听她承认,更是痛上加痛。
他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眼睛猩红,宝鸾见势不好,下意识缩到床角:“你不要这样。”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这个人不是她自愿招惹的,但后来发生的事她多少要负点责任。至少那一次在吐蕃皇宫的宝座上,她是自愿的。
她低垂眉眼,轻声说:“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未得回应,抬目一看,他发抖的手停在半空,转而掐住他自己脖子,看那阵势,竟是要将他自己活活掐死!
宝鸾大惊,跳过去拨拉他胳膊:“你松手,快松手!”
他脖子上勒出红印,掐得他自己面色青紫,被制止后,一对眼睛鼓着,硬邦邦的目光掠过她,不疾不徐去拿匕首。
宝鸾立刻坐到他身上,死死压住,气得话都不流畅:“你……你……”
他点点头:“我有病,我变态,我扭曲,我不是人。”
宝鸾气绝:“你能不能正常点!”
他不说话了,躺在那目不转睛望着她。
正常不了。
本就不是个正常人,遇到她后才好点,至少能发自真心地伪装正常了。
她让他正常,他如何做到?
难人所难,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刁难人。
——班哥扣着宝鸾后背一推,让她倒下来,两个人面贴面,他瓮声瓮气问:“你成了亲,我怎么办?小善,你知道的,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宝鸾情绪大起大落,一会受惊,一会受羞,真是冰火两重天,磨人得很。她缓一口气,认真想了想,说:“我成亲后就会做寡妇,你若肯等,便等等。”
世俗禁锢未婚女子,却对寡妇多有包容。死了丈夫的人,比做闺秀时更金贵自在。
班哥听到这,便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不想受人非议,日后还是肯和他往来的。
他短暂地高兴了一下,很快又陷入沮丧。
她还是要抛开他,不然怎会想到这个主意。
太上皇那边确实有点不对劲,对于他想和小善谈婚论嫁的事,不是不满,也不是轻视,更像藏了别的含义。
可这不重要。
他不需要太上皇的首肯,做皇帝是,娶小善也是,现在扮孝子贤孙,不过是想省些麻烦。
如果有人铁了心要和他做对,他不介意大动干戈血洗长安。
她明明可以将事情抛给他,信任他依赖他,可她却选择了自己解决,想的办法还是成亲这种蠢法子……
班哥捏住宝鸾手腕,千言万语写在一双黑眸里——小善,你该要我娶你,要我只看你一人,要我永远爱你。
他眼神炙热,捞起金链一圈圈绕脖子,心心念念——要她亲口说才行,要她温言软语,要她亲自索取承诺。
宝鸾小心翼翼摸他的手,十指交叉扣住,防止他想不开又勒他自己:“我求你一件事。”
一个求字,班哥眼神温柔起来:“你说便是。”
宝鸾:“如果可以,你不要成亲,不要害了别人。”
班哥声音柔情似水:“我不和别人成亲,别担心,我只要你一个。”
他视线火热,仿佛在等她继续说下去。但宝鸾觉得事情都说完了,他也冷静接受了,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浑然不觉他近乎疯狂的期待,躺倒准备再睡会。应付这个人堪比上战场打仗,你来我往,极耗心力。
班哥等来等去,等到宝鸾再次沉沉入梦,也没等到他想听的甜言蜜语。链子又往脖子上多缠了圈,目似深井,黑得反不出光来。
宝鸾这一觉睡到天黑,醒后不见班哥踪影,手上的金环仍在,另一头扣在室中央的青铜大鼎。
她气鼓鼓地骂,骂得没力气了,让人上膳,吃饱后继续骂,口干舌燥,被锁着做不了别的事,只好早早歇息。
半夜,一阵凉风扑醒她。床边站着个人,另一头金环又锁回到他手上,见她醒来,眉眼轻挑一笑,说:“小善,你总是识人不清,叫我好是操心。那个废物野心大得很,他竟想和你做真夫妻。”
烛火摇晃,照亮他手里鲜红的匕首,血渍未干,往下滴落。
宝鸾颤声问:“你做了什么?”
班哥被她看怪物似的眼神刺了一下,手搭在她套了金环的腕上摩挲,答非所问,低叹:“你老是轻信于人,叫我如何放心?以后就一直锁着吧。”
第127章
外间传言,安郡王夜遇凶匪,伤重后却拒绝就医,熬了几天终是没熬过去,一命呜呼。
此人是生是死,本无人关心,因三公主选了他做夫婿,才得来这许多关注。
伤重不治,实在蹊跷,原就是个病秧子,常日里吃药看病都来不及,遇到悍匪后反而避开医工?
安郡王死后停棺不到一天,王府当夜走水,大火侵蚀,毁了十来间屋子,其中恰好就有停棺的那间。
一个绝世病美人香消玉殒,死得突然,死后连灰都不剩,令人唏嘘,更显扑朔迷离。
叫人奇怪的是,安郡王府出事后,三公主竟连面都没露,仿佛之前种种痴恋传闻只是幻影泡沫。
宝鸾埋倒软榻,瑰丽小脸满是泪水,时不时发出小猫儿可怜又凄凄的哭声:“……都是我害了他,要不是我,他好歹还有几月寿命。”
班哥立在榻前,衣袍全是被汤水泼洒的痕渍,他从容擦拭脸上被宝鸾啐了一口的唾沫,死盯她脸上涕泗的眼泪,嫉妒又愤恨。
要是有天他死了,她会不会流这么多泪?
一个废物秧子,哪值她哭泣?
此子痴心妄想做真夫妻本就罪该万死,有幸被她选中,他竟不珍惜不顽抗到底。
真该让她看看那个病秧子求饶时的窝囊样,一刻钟都撑不到就已屈服。这般心智不坚的人,更该死。
他听她哭,心烦意乱,只想狠狠擦掉这张小脸上的泪痕,这样想着便也这样做了,捧住她后脑勺,迫使她抬起头。
声音委屈冷硬:“别哭了,你都没有为我掉过这么多眼泪。”
宝鸾不理他,继续掉金豆,班哥低下头,抹泪的巾帕没用上,舍不得浪费,他一点点舔干净。
她哽咽的哭声慢慢停下,骂声渐起,颠来倒去地骂他,军营里学的浑话粗话全都用上。
骂着骂着,发现他越来越来劲,好似得偿所愿,简直不可理喻。
他声音调侃混着满足,轻轻叹息:“这样多好,你嘴里谈的只有我。”
宝鸾骂声哽在喉间,哭也不是,骂也不是,人生实在艰难。
重新埋卧在榻,腕间金链环哗啦作响,发出恍若玉石碰撞的声音,更让人深觉刺耳难受。
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他说到做到竟真的将她锁起来。或许是八天,或许是九天,她太忙于羞愤、生气和震惊,没有心思在意日子的流逝。
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自她抵达凉州的那个夜晚,他从身后拥住她时,她就知道的,这个人癫狂恶劣,骨子里视众生为无物的狂妄病态,这世间他毫无所惧。
可她竟天真地以为自己能让他克制。
回想当初,那个时候她多么难以接受啊,他毫不留情戳破她早有察觉后的自欺欺人,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终于一点点敲开她戒备的心房。
她想过的,这世间除了她自己,或许不会有人比他更爱她。接受又何妨,这般疯狂到了极点、真挚火热的爱,尝试一回又何妨。
如今方知,是她自大。凶恶的狼崽子视人命为蝼蚁,又怎会为人驯服。
班哥停下来,难耐地问:“怎么不出声了?”
她正懊恼得无地自容,哪肯理会他。
班哥上手一翻,看见她脸上涣散的神情,背一下子绷得笔直,无所适从。
“你还在为他难受?相识不到一个月的人……”他既愤懑又担忧。
是不是这些天闷坏了她?可他不能放了她,一放开,她不知飞去哪。
她是天上的雁,是高空的月,是他不知怎样才能掠得芳心的玉菩萨,多想她行行好,再多喜欢他一点。
“死了就死了,反正他迟早要死的。”他恶声恶气,“没有杀他,难道还不够?”
郑重提醒她:“是他自己死的。”
一个玉枕当头掷来,偏身躲过,他语调阴嗖嗖:“你为他打我?”
“打你怎么了。”宝鸾想到可怜的安郡王,一辈子立志做小白脸,好不容易如愿了,结果临门插一脚,不但丢了命,死的时候还是残缺的。
不知到了下面,阎王是否会替他补上,若是投胎做涓人,那她罪过就更大了。
宝鸾现在也不求什么了,反正他是不会放过她的。无奈地摸了摸腕间金环,鼻音浓厚:“好歹让我为他上柱香,履行之前的承诺。我许诺过,无论怎样,一定照拂他的老母,为他姐妹寻好亲事。”
班哥不以为然:“何必你亲自操劳,我来办便是。”
宝鸾只好说:“毕竟有过婚约,他死了我连面都不露,外人怎么看我?”
皇兄 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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