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姓谢。”
男生的声音格外令人熟悉,与记忆里的脆朗不同,相反,揉杂着青春期成熟男声低沉的沙哑,染上了些不羁与痞气。
这时他结完账转过身,视线不冷不热看过来。
女店员有点恼怒,语气却带着撒娇的意味,“这位同学,我问你会员卡上的名字叫什么,家庭住址,学校地址。”
什么账要这么清楚的个人信息。
情账。
他含混的笑了下,“谢西逾,男,十九岁,九中高三20班。”
顾溪猛的怔住了,抬眼看过去。
男生穿着黑色皮衣,衣摆扎进深色牛仔裤里。
体态颀长,外左耳骨上有粒很浅的耳洞,眉骨的最末梢有一处褐色的疤。指尖夹根猩红的烟,无比娴熟的咬在唇边,离经叛道又痞懒。
汤包馆左侧第一盏灯坏了,光线很沉。
空气里有燥热的油烟味。
他的指尖白皙,一只手的手腕上绕了绷带和固定板,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似乎能看见手背上清晰的筋脉纹路。
接着,女店员往他身旁靠了靠。
男生没躲,依旧那么随性散漫,倚着墙痞痞的勾着唇角笑。
女店员朝他眨眨眼,继续夹着嗓音说话,“我们店里有优惠活动,充值两百送五十,充四百送一百,帅哥,有没有兴趣?”
“这样吧,你在我这里充,我给你多一点优惠,充两百再送一碗白米饭,你们人多,而且经常来,你看怎么样?”
谢西逾大概觉得很没意思,他显然并不吃这套,满脸写着“看傻逼”的表情。他嗤笑,话语却轻荡,“没兴趣。”
陈记汤包馆内开着暖色调的吊灯,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人,几个后厨大妈坐在一张桌子上擀饺子皮。店内陈设很新,塑料桌布却没包裹严实,露出黑色的椭圆桌角,吧台上摆放着一个中等大小的金色招财猫。
顾溪又像从前那样,只一眼就从人群里看到了他。
谢西逾。
不是京北附中的谢西逾,而是新荷市九中的谢西逾。
鬼使神差的,顾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机界面停留在黑屏白数字的11〇上,她将数字给删了,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嘈杂声中手机“咔嚓”一声,照片上的男生黑衣黑裤,瘦高,不羁,玩世不恭,倚在墙角勾起薄薄的唇。
画面定格。
第一次一眼看见他时,她刚满十五岁。
第2章 无声
那天陈记汤包馆的记忆冲击着顾溪的脑子,顾溪趴在桌子上写题目时怏怏的,没什么力气。
十五岁,顾溪在京附上初中那段时间,总是趴在栏杆上偷偷看一位少年。
少年名叫谢西逾。
初中时,顾溪在京附南五楼的普通班,而谢西逾在南三楼的火箭班,他考试总在年级前列,偶尔题目难度大一点,考察逻辑思维能力,他还能冲上年级第一。
每次发布光荣榜时,他的名字永远在第一个。
谢西逾学习不怎么上心,是那类天生就聪明,就会学习的人。而顾溪则恰恰相反,她并不那么有天赋,但好在努力又上进,在普通班里名列前茅,有的时候能考上年级前十。
那会儿,京附初中部谁人不知谢西逾的大名。
初三时顾溪第一次在三楼看见他背着书包上学,她刚过完十五岁生日。
后来放学时她第一次偷偷去操场看谢西逾打篮球。
男生手里不停地转着一只篮球,跑起来蓬勃带带风,开场没多久就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带领队伍比分节节拉大,场上越来越多的人呼喊着谢西逾的名字。
他逆光站在球场上,身形优越,薄唇抿紧,引起看台上的观众呐喊连连,甚至有狂热的女生蜂拥上前送水。
可谢西逾却微微侧身,指节分明的手搭在栏杆上,懒散的半倚着,似乎对一切都不屑一顾。
一瓶水也没接。
他转头,腕骨微凸的手拎起放在长椅上的深蓝色塑料水杯。
拆开口袋里的一根红色的棒棒糖,丢在嘴里。
这样的人生来就高傲,本该是天之骄子,是她遥不可及的存在。
顾溪那时还听说,谢西逾的父亲谢逡是W省风投私企老总,母亲梁懿是钢琴家,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但是两个人都是部队大院的高官。
他从小就在大院里长大,是那块区域的孩子王,初中几个和他玩得好的都叫他“少爷”,因为他出生在底蕴深厚的家庭,整个人气质非凡,是触不可及的那类人。
但是在谢西逾即将升入高中的那个暑假,他的家境巨变。
他从京附初中部毕业后就离开了京城,去队里训练一段时间就因为伤病离开了射击场,接着被带到偏远小城。
顾溪回初中母校的时候,听班主任说过他的去向,似乎他被带到了某处偏远小城市,过着十分落魄的生活,他父亲谢逡入狱,母亲梁懿改嫁,前途一片昏暗。
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耀眼的少年,可她对他的喜欢,他从来都不知道,因为他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日记本上一笔一划写下的字,无端的出现在他眼前。
顾溪感叹这世上大概没有人像她一样,曾经遇见了惊艳的人就对他念念不忘,固执又敏感,也有点叛逆。
“2005年9月30日,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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