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铭是吧。”萧珍摘掉墨镜,露一双凶眉,眼珠斜睨愣神的少年,视线不停留。推开虚掩的门大大方方闯进屋内,与沙发上奄奄一息的残疾撞了个正脸,眼里不带一丝同情,语气更是没留情面。
“您好,我是顾萧的母亲。我今天为什么来您很清楚,我就说几句。”
顾萧与门侧墙壁之间隔着颗沉甸甸的书包,笔直的站姿看上去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孤零的杵在一处,眼神呆滞,没有去看旁边的人。
合上洗衣机顶盖,灌了一耳朵不堪的对话,言铭看了看里屋,转眼又看向顾萧。
“顾萧?”
“嗯。”
声势渐厉,谁也没收敛,引来的邻居搜寻到新的话题,洗衣服的,做饭的,甚至是给孩子喂奶的,嚼着闲言,一番嗤笑,生活的乐趣如此便维持住了。
“我可能以后都不能去学校了。”
“嗯。”
教养是冲向体面人的,萧珍哼一声嘲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做人就该有自知之明,教出来这样的儿子,做长辈的能高尚到哪儿去。”
言华往地上啐了口痰:“省省吧阔太太,我儿子什么品性我清楚的很,别觉得你儿子就是什么善茬,他要没招惹言铭,绝对没这笑话事儿。”
“你会想我吗?”
“……嗯。”
上一次声嘶力竭的这么吵还是离婚的时候,熟悉感从骨缝里密麻的游蹿出,不是第一次面对无礼丑陋的男人,却是同样的没脸没皮,萧珍神色冷漠,经历过,不轻易动怒,用狠话做利器:“你们这种阴沟里的臭虫,做的坏事早就得到报应了,下梁歪必是上梁不正,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再敢碰顾萧一下,你们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我全叫人给你抖搂出来。”
言华撑住拐杖,费力的直起身子,抬手指着自家大门:“吓唬谁呢?老子最不吃这一套!别做梦了,我儿子不是同性恋,他亲口跟我说的,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为什么敢做不敢当呢?跟这儿撒泼给谁看呢?恕不奉陪,给老子滚!”
“顾萧。”言铭看向阴影里低垂着脑袋隐去身形的男孩,没有一丝动静:“别忘了我。”
顾萧还在听屋里的争吵,听得他脊背发凉。过了很久,他笑了笑,扭头看向言铭,眼神不再清澈,表情带着疏离与陌生:“你真的不该来找我。”
***
萧珍甩上门,包和钥匙全摔在地上,脱掉高跟鞋光脚在客厅走了几个来回,扶额,痛哭,像是受了莫大的冤屈和委屈。
顾萧冷静的换鞋,摘下书包,收拾好一地狼藉,径自回屋。
“你是吗?”萧珍红着眼睛,艰难的调匀呼吸,堪酌半天语气才把憋了一路的话问出口。
顾萧停住脚,转过身,口吻淡漠:“妈,我能考出让你满意的成绩。”
“你是吗?顾萧。”萧珍攥紧拳头,上下齿牙膈出声响,肩膀剧烈的打颤发抖,气息凌乱不稳。
她等来的是顾萧的沉默。
“是我造的孽吗?为什么你爸这么对我,你也这么对我,我那么苦心经营起这个家,走了一个,留下的这个还想要我的命。”
“同性恋是什么?你清楚吗?你要让我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吗?你是不是恨我,是不是想报复我,我哪儿做错了你们一个个都要这么对待我?”
“你要他妈敢是,我就把你送去矫正中心,治不好你就给我死在里头吧。”
顾萧望着终于爆发的母亲,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他没想到自己会哭。
眼泪顺脸颊滑落,他用衣袖胡乱擦抹,搂紧书包蹲下身,憋红了脸,大口抽泣着。
耳边是萧珍绝望的喊叫。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矫正中心。
从这一刻起,治疗就已经开始。
***
残雪化成黑水,掺着些污泥,杂草堆里阴湿一片。言铭躺在上面,羽绒服敞着口,不觉得冷,他想让心脏更贴近星星。
屏幕亮了又灭,来来回回,顾萧的背影忽明忽暗,仿若近在咫尺。
昌江水结了冰,没有波痕,没有水声,没有生气。烟灰落上唇,烫的言铭一惊,想起储物室里私密的吻,不由自主侧过脸,伸手搭上身边空荡的位置。
什么都没了。
素水的月夜,烟已燃尽,言铭张开嘴,将尾部海绵用舌尖卷进口中,嚼着苦涩的味道,抬眼望向朗净的天空,他想再多看两眼。
什么时候睡着的,记不清了,醒来时猛弓起上身,撕裂感浮在心口,痛得他一阵干呕。
而后是细微漫长的哽泣,压低声音落魄的躲在青石桥下,救命一般死死的抓住手机。
***
世界这么大,容不下他们。
世界这么小,让他们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正文009
正文009
兴许是头顶中央空调的暖风开的太盛,成绩单被掌心的汗濡湿成皱巴的一张,齐泽不停的□□双手,眼神打晃,身体后倾靠着椅背的同时,视线移向右前方,顾萧单手支颐,正聚精会神的听试卷讲评,腕间的黑色电子表在视野中显得十分惹眼。
齐泽抱住自己的脑袋,认了命,虚力的长叹一口气。
顾萧,期末考试四中年级排名第一,拉开第二名66分,比三中第一名高出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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