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指骨节分明，食指和中指微微蜷曲，把系在她脖颈上的羊毛围巾微微往上提起，恰好遮到眼睛下方的位置，掩住容易被风吹到的口鼻。
    手很快松开，却没有放下。
    他直起身体，那只手跟着越过蔡莞头顶，试图要拎她后头的帽子时，却像是想起什么，又收了回来。
    他看着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凝住表情的小姑娘，笑道：“不碰你帽子。”
    “……”
    “但是呢。”他顿了下，垂眸目光落在她藏进袖管里的手上，话音吊儿郎当的，“我看某个小姑娘好像也没长手，没法自己戴。”
    “……”
    说着，他两只手都抬了起来，捏着她身后帽子边沿，扣在了那颗小脑袋上。
    动作轻得蔡莞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终于等到后知后觉地回神时，许柏成已经回身重新握上她那只行李箱的拉杆，她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连话都有点不会说了：“你、你还没回答。”
    “嗯？”
    “刚刚那个问题。”
    许柏成回想片刻：“还看不出来啊？”
    “……”
    看来是真没明白。
    他见她一脸疑惑的神情，伸手替她把身后公寓的门关上，然后拉着拉杆往电梯那走，直接明了地给出解释：“送你回学校。”
    行李箱在他手上，蔡莞没办法不跟着他走。
    电梯上行，她缓慢地挪了几步到他后头，电梯打开，她跟他进了电梯，就这样跟着，一直出了公寓大门。
    最后一丝太阳光引入地平线，天便成了黯淡的青灰色，萧瑟的风呼呼在吹，从贴着她耳朵的帽子上蹭过，从捂着她嘴巴和鼻子的围巾上经过，把路边的光秃秃的树枝吹得乱颤。
    用余光窥测着身侧那位替她把保暖措施做得非常到位的男人，她只觉得心被扰得很乱，*t  乱得像是一锅粥，什么也理不清。
    为什么要等她，为什么要送她回学校，还为什么要做那种还挺……亲密的动作？
    是不是因为这回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想最后对她好一次？
    琢磨间，蔡莞见他伸手从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意思很明显，要打车送她回去。
    她想起上回从这到学校的一百块，纠结地看向对面的人：“要不然我们还是坐地铁？”
    许柏成：“嗯？”
    她实话道：“这里打车回去很贵，不划算。”
    许柏成握在行李拉杆上松开，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眼。
    六点多，下班晚高峰，小姑娘说要去挤地铁。
    他把手机收回去，懒散道：“有多不划算？”
    蔡莞：“我上次花了一百块。”
    “哪次？”
    “就是上回搬公寓的行李回宿舍那次。”
    “自己一个人？”
    “嗯。”
    大概是等的久了，司机师傅隔窗往后头看过来，用眼神在询问他们到底要不要上车。
    许柏成接受到信号，也没再多说，直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这回就当我叫的车，你顺便陪我坐一趟。”
    “……”
    “或者，这回你请我坐车，我来买单。”
    “……”
    这有什么区别吗？
    不都是不划算。
    蔡莞想出声反驳他这种蹩脚的理由，不过恰好有阵强风吹过来，她被迫只能闭上嘴，把脸往围巾里藏。
    而在这个空白的间隙里。
    面前单手撑在车门上的男人突然俯身下来。
    几毫米的距离。
    他对上她的眼，深邃眼里满是意味不明的情绪：“反正，以后怎么也不会让你这个小姑娘——”
    “再吃亏了。”
    最后坐上的还是出租车。
    因为是晚高峰，路上不免遇上堵车问题，回程的时间比平时至少增多了二十分钟。
    司机师傅是个热情的人，途中会没话找话地同人聊天，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该市有名的大学，就会跟人口调查似的，问起两人的年级专业云云。
    激动地说了好一阵，这才专注到开车这件事情上。
    不过也因为一起打车，一起坐在后排的缘故。
    司机师傅在红灯的间隙里，理所当然地将两人视为一对，试图八卦。不过才出口第一句，就被蔡莞用直接了当的澄清，没有后文。
    于是乎，只能再次专心开车。
    接近一个小时，霓虹闪闪烁烁，与暖黄路灯交错。
    出租车停在学校生活区的大门口，已经是接近晚上八点。
    许柏成按着打表器上显示的数字，拿出手机扫码很快付了钱。也在蔡莞慢整理脖子上的围巾时，去把后备箱里的箱子拎了出来，好整以暇地等在路边。
    还真是，什么都先她一步。
    这是蔡莞下车后的第一个念头。
    她要自己付钱，被他抢先，她要自己拿箱子，也被他抢先了。
    然后，下车的第一句也成了他的。
    她听见他问：“去吃晚饭？”
    风有些大，蔡莞觉得可能是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他重复道：“去不去吃晚饭？”*t
    “……”
    蔡莞都没想过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脑子一懵，回了句：“现在？”
    “不然呢。”许柏成笑，他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把身旁小姑娘推上斑马线上的走道：“前头有家新开的面店，试试？”
    蔡莞没回答，人倒是已经被推上了去往那家店的路上。
    几百米的路，没等反应过来，她都站在了点单柜台前，周身被店内打满的暖气包围，热烘烘的，裹着小脸。
    她要了一碗鸡蛋面，许柏成和她一样。
    也终于，这回买单被蔡莞抢了先。
    虽然不是饭点了，但店里生意依旧火热，几乎座无虚席，可见味道应该很不错。
    大概是开在大学城的缘故，进来的顾客几本都是年轻人，有只是为了解决温饱的约饭小姐妹，也有排排坐互动亲密的情侣。
    付完账，两人分头行事。
    蔡莞去占座，许柏成把手里拿了一路的行李找了个妥当安全的地方进行存放。
    蔡莞运气挺好，去找位置的时候正好遇上刚吃完的一桌，靠墙的一张四人桌，店内生意太火爆，服务员还来不及过来清理。
    她随意选了一头座位坐下来，按着平日里的习惯，坐到了里侧。
    手机振动着，有消息进来。
    蔡莞拿出来看，黄之瑶发来的，问她何时回寝室，自己要点甜品外卖，问她要不要一起。
    人在面店，估计一会就能被喂饱，理所当然回绝了。
    手机里还有几条未读消息，是方才她没注意进来的
    蔡莞一一做着回复，没多久，她发现余光中桌边落了影子。
    应该是许柏成回来了。
    没多注意人的动向，等到回完最后条消息。
    蔡莞抬头，才发现对面的座位上空无一人，下意识地要去找人，结果脑袋往右一偏，对上了身侧男人的那双眼。
    许柏成就坐在她边上，双手架在胸前，长腿懒散地敞着，坐姿算不上规矩，看向人的目光里是猜不透的情绪。
    蔡莞视线在他身上定了两秒，又去看地面没人坐的位子。
    这样反复逡巡两三次，她终于清楚有什么地方是奇怪的了：“你……”
    “嗯？”
    “你……”她话到嘴边又收住，斟酌着用词，“怎么坐这里？”
    男人觉得她的话有些好笑：“我不能坐这里？”
    “嗯……”她不知道怎么说了，手指向前头，“对面不是有座位？”
    “什么？”他像是没听懂她的暗示。
    “……”
    “对面……”
    蔡莞想直白地问他，对面不是明明能坐人，干嘛要和她挤在一块，可想想又觉得这样说好像显得是自己挺小气。
    不过是一个同侧的位子而已，她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