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段从祯夹着烟,不紧不慢地问,“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即鹿怔愣恍神,眼神颤了颤,不自觉染上焦躁,许久,才闷声开口,“那个真的有用吗?”
“不会比你现在更糟糕。”段从祯坦然道。
“会不会疼?”即鹿抬眼看他。
“会。”段从祯颔首,面色平静,“会有麻醉。”
“注射了那个我就能好了吗?”即鹿问,喉结滚动,显然带着巨大的希冀和无论如何都克服不了的恐惧。
段从祯注视着他,良久,惋惜地摇头,“不能。解毒剂会让你好很多,但你的病需要很长时间来治疗,而且一般来讲,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只能改善到不影响正常生活的程度。”
话音落下,即鹿眼中那点光亮慢慢消退下去,漫起无边无际的失望。
即鹿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极轻,“永远都变成不了正常人,对吧?”
“我倒觉得你恢复得很好。”段从祯偏头看着他,眸色染上温和,“上次在工厂,压力那么大的情况,你都始终保持清醒,不是很好吗?”
“那只是例外。”即鹿低下头。
段从祯捻灭烟蒂,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并未说什么。
山顶木屋构造精巧,室内供暖设施齐全,屋子不大,好在十分温暖,带一个小阳台,可以看见山上雪景。
天气正好,雪场上有很多游客,从木屋群出来,就能看见在休闲滑道上嬉闹游玩的人,气氛很是热闹。
“你不过来吗?”即鹿见他没有进来的意思,有些意外。
“你确定要我过去?”段从祯轻笑,“我进去这些人都要是高台下面堆着的尸体了。”
即鹿微愣,看了一眼来来往往的游客,略抿了唇,思索了一下,还是眉峰轻蹙,“那你别过来了。”
“你玩。”段从祯轻抬下颌,咬着烟,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即鹿垂眼,没再说什么,滑远了些。
段从祯衔着烟,透过薄薄一层烟雾望着不远处的男人,雪色莹润撩人,更衬男人身形颀长而出挑,黑如鸦羽的柔软发丝沾上雪花,即鹿匆匆抹去,眸中染上亮色。
不经意回头看他的时候,目光兴奋而迟疑,又忙移开视线,像林中小鹿。
段从祯微微眯眼,夹着烟,烟灰落到洁白的雪面上,格外刺目。
凛了眸,段从祯捻灭烟蒂,猛地伸手,拽住身边小孩的衣领。
“你想干什么?”段从祯把他拎起来,冷声问。
被抓住的小孩面容惊慌,整个人被提起来,蹬着双腿,“你……你放开我……”
段从祯眼神冷厉,带着厌恶,声音极沉,阴鸷而狠戾,“你在我身边经过三次,撞了我三次,怎么?这双腿不想要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孩眼睛通红。
滑雪场人本来就多,玩开心了擦撞也实属正常,他不知道无心之过为什么能惹得这位先生大发雷霆。
“注意你的行为。”段从祯盯着他的眼睛,眼中尽是危险,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松手,把小孩扔到雪面上,“离我远点。”
小孩忙爬起来,一刻也不敢耽误,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段从祯嫌恶地擦了擦指尖,一抬眼,看见顽劣打闹的小孩子从即鹿身边跑过,把平衡不稳的人撞到地上。
小孩扯了扯帽子,围过来跟他道歉,即鹿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轻轻摇头。
望着男人对小孩温柔神色,段从祯斜倚在雪场围栏上,眼神深邃几分。
即鹿并不热衷于滑雪,但似乎很喜欢玩雪,半蹲在滑道边,掌心贴在雪面上,感受着冰冷而细碎的触感。
有人从他身后滑过,无意撞到他的背,把人推倒向前,即鹿伸手撑住,只扯了扯唇角,没说什么。
雪场人来人往,许多掌握不好平衡的初学者摇摇晃晃的,撞到其他人也在所难免。
在被撞到第三次之后,即鹿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身边人影好像突然开始加速,围着他不停疾驰,冲着他来似的,即鹿眼中染上微不可见的恐慌,想躲,又看着他们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转弯避开他。
段从祯遥遥望着他,看他脸色渐渐变沉,望向身边人的眼神也开始变了味道。
微微皱眉,段从祯直起身躯,看即鹿面色阴沉,动作有些慌乱地在口袋里翻找什么,却又一瞬间变得慌张。
段从祯反应过来,他在找药。
眼眸一凛,段从祯伸手打开滑道的门,盯着远处突然变得惊慌的人,抬步走过去。
即鹿摸到口袋空空,心都慌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步伐摇晃地往后躲,不料足跟一滞,整个人往后倒去,摔在雪上。
段从祯望着他往路边躲,警觉而惊惧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拼命压抑住惊恐神色,怕招惹别人探究的目光。
疾步走过去,段从祯屈膝半蹲,伸手把人抱住,从地上拎起来,往僻静的景区边缘走。
“段从祯……”即鹿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呼吸极其不稳,带着沉重的喘息,“我的药……”
“在我这儿。”段从祯沉声安抚,几乎把他完全抱起来,往僻静无人的地方走去,“没事,我们去别的地方。”
即鹿无法思考,身上全是冷的,手臂也在颤抖,吸进去的空气像是刀子一样,割得气管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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