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斯显然对他的过度反应有些诧异。他挑了挑眉，脑袋凑过来，用冰凉的手心贴上伊登的额头和脸颊：“今天有风，你穿得太少了。”
    巧克力味窜进鼻腔。伊登本能地嗅了嗅，辨认着里面的果香。是柑橘？樱桃还是葡萄？仰或是都有一点？
    他追寻着那股味道，情不自禁地向好友脖颈凑去。
    赛斯猛地推开了他。力道之大让伊登完全懵了。然后赛斯也懵了。两虫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打虫的手和半倾向前的身子静止不动，仿佛刚浇出的虫体雕塑。
    “你、你……”在伊登的注视下，赛斯开始结巴，“我、我、我的外套给你……你、你先穿着……”
    他移开视线，肢体笨拙地脱下自己套在卫衣外的毛开衫，简单粗暴地往伊登肩上一套，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连再见也忘了说。
    伊登满头问号。他甚至还回头朝身后扫了扫，除了收获一堆爱心眼外，没看到任何可能会引起赛斯遁走的可疑目标——聒噪惹虫烦的同学、喜欢关心学生的授课老师和过分健谈的后勤虫。
    算了。赛斯的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伊登裹上赛斯友情贡献的衣服，转回储物柜，拿出上课物品时，顺手将那个硬纸盒丢进了垃圾桶。
    变态哪里都有。伊登从小被骚扰到大，早就习惯了。他的经验只有一条：无视。
    这个早上伊登没碰到卢锡安和诺里斯。他们一般中午在餐厅见面。有时会在卢锡安他们宿舍楼的公共休息室或者图书馆做作业。其他时间都是自由活动。虽然是小团体，但因为班级性别爱好各不同，他们有充足的个虫空间。
    这个周一和上个周一没什么区别。一样的焦躁。一样的坐立难安。
    伊登在终端上打开道金斯大学的申请界面。学校会在这里陆续更新一些细则要求。现在因为时间还早，申请界面里的所有功能键都是灰色的。
    伊登机械地刷新。这已经成了他一种下意识的习惯。因此当那条私信发来时，伊登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小雄主，您喜欢我的小小心意吗？（图片）】
    在伊登读讯息时，一只大张着腿的雌虫全身照加载了出来。他早上碰过的那个玩具赫然出现在对方身下，被湿淋淋的液体弄得一片狼藉。
    “………………”
    伊登再次将这只虫拉黑。结果系统提示对方已经在黑名单里。那为什么他还可以给自己发消息？而且他还能将东西放到自己的储物柜？
    一阵冷意沿着脊背窜上。伊登猛地回头，一一扫过他的同学。光线从窗外洒进来，照上他们年轻稚嫩的脸。
    这些都是雄虫。伊登和他们关系都不错。察觉到他视线的少年们都给了他笑容，而他的邻桌斯威奇在课间休息时特地问了一句。
    “你刚才的眼神有点可怕。”斯威奇缩了缩脖子，“是谁惹你了？”
    “应该是眼镜反光造成的错觉吧？”
    伊登展开营业式微笑，然后就听到了一阵惊叹和抽气声。
    这些声音来自围在他桌前的三四只雄虫，来自聚集在角落的同班同学，也来自挤在窗户和门边将他当做珍奇动物围观的其他班级的雌虫。
    那只骚扰虫也许就藏在这里面。这个想法让伊登很不舒服。他不想自己平静的新学期被这些破事影响。因此他禁止了星网账户的消息提醒，决定静观其变。
    中午时，缺席午餐会的变成了小雄虫。他被年级长叫进了办公室。
    “毕业生代表发言？”伊登有些惊讶。
    “没错。”年长的亚雌温和的看着他，“不要这么吃惊。这个虫选其实基本没什么悬念，不是吗？”
    还是有些悬念的。伊登在内心腹诽，面上是成年虫们谁见谁喜欢的乖巧认真。
    穆罗尼亚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家长们都是帝国有头有脸的虫，因此他们的毕业典礼备受关注——会上星网报道的那种。
    典礼中，代表中学部和高中部毕业生发言的那只虫，是那一天全场的绝对焦点。
    这个发言名额的含金量，写在推荐材料中，不亚于N个竞赛优胜、多年奖学金记录和出色课外活动表现叠加。
    其最终虫选的确定，是由各位代课老师综合考虑学生学习、体育、社团活动等各方面情况，统一投票推荐的。
    很多有野心的学生，自入学那一天就在谋划。他们积极在师长面前表现，通过各种课内外活动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将其当做一顶王冠去竞争、去争取老师和同学们的支持。
    中学就干过一次的伊登表示累觉不爱。
    “可是……”
    “你是要拒绝吗，洛奥斯特？”年级长笑眯眯地看过来，“如果今年的代表换了虫选，相信我，投诉信会淹没这一整栋大楼的。”
    “…………”
    伊登还能说什么。前一次都这样过来了。不过是再重复一次。
    虽然他心底不太情愿——任何公众集体活动他都不喜欢——但这毕竟是一项荣誉，能让他雌父雄父开心的荣誉，他没法拒绝。
    伊登回到教室。第一时间想将这个事情告诉赛斯。字都打出一半了，又犹豫了。
    ——他压力很大。你能感觉到，不是吗？
    卢锡安的话在耳边响起。伊登删除屏幕里的字，决定暂时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