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鱼娘非要把其中一只送给了他,说这金镯只给她最喜欢的人。
程渔闭上眼,还能感觉到印记上面残留着鱼娘的灵魂印记。
这种印记只有施法者自己施法才会显现。
这个法术是程渔从一个被俘虏的南疆巫师那里学来,也是他亲自教授给了鱼娘。
他记得那日问过鱼娘:“你学这个干什么?”
鱼娘绷着脸不回答,只说:“阿兄你教我就是的,我又不会学那南疆人害人。”
他当时没有多想,以为鱼娘对这个好奇,便教授了她。
没想到,程渔是真的没想到,鱼娘是为了崔榆林。
程渔一时感到后悔,明明那日觉察到鱼娘的情况不对,为何不多问一句。
他闭上眼,脑子里鱼娘的身影渐行渐远。
其实,不是没注意到,而是当时只顾着报仇,根本没去管鱼娘的事情。
那些年,鱼娘是怎么过的?
程渔一点也记不起来,好像他见那两个从南明城救回的姐弟也比见鱼娘的次数多。
他作为兄长,对妹妹鱼娘一直很放心。
妹妹从小就比他优秀,无论是身体还是能力,就连乖巧、懂事也比他好的多。
他们一同外出,收拾烂摊子的都是鱼娘。
那个坚强的少女,怀着满心的愧疚,什么好的东西都要留给自家兄长一份。
她怨自己从娘胎里抢走了阿兄的健康;
她怨自己没能保护好程家,保护好大父;
她怨自己爱上了害死阿兄的仇人。
这么多的怨气在心里,人怎么能好好活着呢?
程渔从悔悟中醒来,似乎明白了一切。
他道:“你那个时候是不是被程家除了名,被族老赐了毒酒吧?”
崔榆林有些受宠若惊,他道:“你知道我的事?”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仇人的悲惨下场,不编纂成册每日研读就算是他程渔宽宏大度了。
程渔终于解了心里一个惑,往壕沟的尽头走去。
崔榆林跟在程渔的身后,不时地问着无趣的问题,试图与程渔交谈。
他说了很多,就一个问题让程渔感了兴趣。
程渔停下脚步,望着身后丢了西装,只穿了衬衫和西装裤的崔榆林,一时有些恍惚,像是看见了崔安澜。
平时,崔安澜也是这种精英贵族气的打扮,逛个超市都能惹一堆女孩子搭讪。
崔榆林见程渔恍惚,又重说了一遍:“渔哥儿,真的不想知道我是怎么从冥府逃出来的?”
这话打断了程渔的回忆。
程渔其实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他更对崔榆林被族老赐死,被关进冥府牢狱的事感兴趣。
他问:“你到底干了什么,才会被关进冥府的地狱之中?”
那里只有穷凶极恶之人,才会堕入地狱。
这话好像戳到了崔榆林的痛点,他脸上温柔的笑容瞬间消失。
程渔这下子心里舒服了。他见崔榆林这个模样,也不像会说出口,便继续向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故意刺激着崔榆林:“这件事情很难启口吗?看样子,你是干了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啊!呐,崔榆林,你要是告诉我,我也允许你问我一个问题,如何?”
这话只是程渔随口一说。
可身后却传来了一句:“他们说我触怒了老祖宗,不忠、不孝、不悌、不礼、不廉、不耻……”
程渔一怔,这罪过也太莫须有了,崔榆林是何人?
他是第一个将崔家变为学阀的家主,是关陇军事集团的八佬之一,是新朝太子最钦佩的老师。
崔家因为他一跃成为顶级世家。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罪过?
程渔回过头,看到崔榆林的脸上露着笑容,可那表情却像是哭。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在政坛叱咤风云的崔大人,也不是名震天下的大词人,只是一个被家族利用尽的可怜人。
他死在壮年,一生峥嵘,却死在一间连阳光都照不到的厢房里。
那碗灌进他腹中的毒药,取走了他的性命。
那些曾经唤他家主,跪在他脚下的人,却因为一句“祖宗大怒”将他囚禁在府中,用一碗毒药取走了他的性命。
他不懂自己为何会死得如此笑话。
冥府关押,高高在上的判官道一句:“你就是我爹爹的不肖子孙?长得人模狗样,干了不少坏事。行了,关进地狱之中,永不轮回。”
黑白无常上前架住他,将他拖进地狱之中。
那一段不见天日的岁月,是崔榆林一辈子的耻辱。
程渔见到崔榆林这样的表情,直接拍手叫好:“看样子老天还是有眼的啊!你这样的祸害不会在想自己如此优秀,如此大才,却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拜托,你手上的人命可不少。你和你那个宝贝妹妹崔雪娇,啊,不对,应该是雪妃娘娘,在新朝里杀过的人,都能染红上京的河了吧!
装什么可怜!”
崔榆林被程渔不留情面地拆穿,只好收起那副悲伤的表情道:“唉,还是渔哥儿厉害,他们听到我这个故事,都为我打抱不平。果然,我最喜欢渔哥儿。”
程渔觉得恶心,他转过身继续向前,却被崔榆林拉住了手。
“放开!”程渔甩开崔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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