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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昭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受了徐家恩情的人遍地都是,他醒来时面生的医生正在给他缝线,那样的疼痛里,他还能分心去看,屋里却没有想见的人。
    数九寒天,屋里地龙烧的暖融融,他赤膊靠在床上,腰间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留学西洋的医生又交代了旁边的赵梧几句,对他恭敬请辞,说过一日再来。
    徐昭颔首。
    人才走,赵梧就一脸气愤的对他说,原以为他早安然回到南边,怎么来了这里,真是不该,真是冒险。
    徐昭想起来早前她的那句,心里毫无忏悔的认罪,先生说的是。
    赵梧曾是他的启蒙恩师,教导他责无旁贷,见他真心认错,身上有伤,也不好再说什么,罢了,叫他休息,掀开帘子独个出去了。
    这一夜兴许是疼的厉害,兴许是别的什么,他直到天明也没有睡。
    只是他不知道,同他一样彻夜无眠的,还有一墙之隔的云瑶。
    第二天一早,好像人人都在顾及他,往日热闹的院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妹妹闲不住,一趟一趟的往他房里跑,她回来一遍一遍的说,还没醒,还没醒。
    云瑶在堂屋坐着,心里既期盼妹妹进去瞧瞧,又怕打扰了他休息,到后来,看着妹妹,竟然开始羡慕起来。
    她也挂心他,自那日一别,她日日夜夜记挂他,可偏偏的,这时连靠近他多一步都不自在,心里不自在,面上不自在,生怕被他瞧出端倪,又怕他什么都看不出。
    眼见到了中午,赵大哥不敢引人注目,一早仍去了学堂,赵家嫂嫂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拿猪骨汤吊出来的米粥,叫云瑶送去给他,不管怎么说,一天一夜了,也该吃饭了。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推着云瑶往他房里走。
    云瑶进去,才发现他果然还没醒。
    昨天他摔在地上,云瑶急匆匆去扶他时,他阔大的外衣松散开,才发现他肋下湿黏暗红的鲜血已经干涸一片。
    她把粥碗放在桌上,走到近前去看他的睡颜。
    如今他安静睡着,脸色仍没有什么血色,苍白的,因而显得格外软弱,那软弱也被俊朗的五官显出一份别样的迷人,是睡着了都不安分的容颜。
    这样的人,也合该做无数人的深闺梦里人,他如果不风流,倒显得不合乎情理了。
    从前在青州,云瑶听过他无数韵事,甚至,还见过一回。
    她就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出神,连他何时醒了也不知道。
    身上疼,一直睡不安稳,半梦半醒的只觉得有人进进出出,扰人清梦,他心里烦躁,可身体累极不愿意醒来。
    直到她进来,就是这么奇妙,在他梦里,他也知道哪道脚步声是她。
    徐昭静静躺着,在心里琢磨这种感觉,任由她打量。
    又过了许久,他感到有人轻轻拿手指点在他枕边,才配合着煞有介事的迟迟醒来。
    那粥是她喂着吃的。本来么,他的伤在肋下,手好的很,不至于不能吃碗粥,可她傻乎乎的捧起粥,舀起来先在自己嘴边吹凉了又往他嘴边送,徐昭就张嘴接了,第一口第二口,这一碗粥就这么在他两嘴边来来回回,最后见了底。
    她好像是个木头人,一见碗空了,捧起来就要往外走。
    徐昭叫住她,她迟迟站住了,却不肯回头,徐昭又想笑,他没说话,她也不动,就那么几秒钟的样子,他终于大发善心,十分满意的说,这粥不错,晚上也送来。
    他的语气像对家里佣人交代口令,云瑶也不恼,凭良心说,他眼下的身份是她家的恩人,若能为他做什么,云瑶没有二话。
    这粥就这么送着,一连吃了叁天,他的吃食都是单独做的,一口小锅专门拿来吊汤,猪骨汤熬的浓白然后将里面的猪骨全部捞出来丢了,再拿浸泡了一夜的新米进去煮,米汤熬出来一点腥味都没有,浓香四溢,那晚最后吃完,徐昭靠在床边对她说,打明儿起不必送来了。她送粥的手正往他嘴边递,闻言顿住看他,不知哪里又让他不满意了,徐昭却自己凑近卷着她的勺子把那最后一口粥吃了,他落肚后才冲她挑眉笑笑,腻了,送点别的来。
    云瑶听了无端生气,也许他这人就是这样的,再大的喜欢也不过几天就腻了。
    她永远也不会想到,粥碗滚烫,刚刚她端来时不小心被烫的双手发红,他不过是不想她辛苦。
    云瑶负气狠狠瞧他一眼,徐昭莫名其妙,她却快速收好碗筷小菜,不消片刻就走了。
    第二天  ,赵家嫂嫂果然做了别的给他,医生交代过要吃好点,于是她挖空心思做了许多精致可口的小菜,赵梧都说是沾了他的光,你师娘许多年没这么尽心了。话音刚落就被暗指疏忽的师娘在一边狠狠肘击了一下,赵梧手里的酒杯险些洒了。
    徐昭年轻身体底子又好,在床上不过躺了几天就可以下地了。医生又悄悄前来瞧了几回,创口恢复的很好,交代他适当活动下也无妨。
    于是风停雪静的下午,太阳暖融融的,云瑶扶着他在院子里面小幅度的走动,她半个身子撑在他身下,她勤勤勉勉的当他的拐杖,根本没想过他是不是真的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徐昭故意把大半力道压在她身上,看她走着走着就开始渗出汗,稚嫩白糯的小脸都被阳光烤红,有时走着走着,他故意一个趑趄,连她也差点摔倒,他驾轻就熟的扮可怜,一脸歉意都要浓的滴出来,她就什么都说不出了,还要反过来安慰他,没事的,多练练,没事的。
    徐昭在心里笑的伤口都要裂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他根本伤的不是腿,怎么会连走路都不稳。
    可他却什么都不说,甚至越发享受起来,一见天气好,就作出一副自强不息的样子,要出门活动。
    有一回妹妹出门玩,忘记将院门关起来,赵家人都出门了,四敞大开的院子里面只有他们两个,门口路过的邻居看了很惊讶,哎呀,唐小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为了掩人耳目,在这里云瑶随赵家嫂嫂母家姓唐,是她老家的堂妹,和新婚丈夫一起北上来治病,说是治病,却没说清楚是什么病,这年月只怕不够乱,他们还往出跑,人家只以为是要命的病,眼下见他们两个搂着腰搭着肩光天化日旁若无人的走来走去,不像病入膏肓,不由地想到歪里去,那邻居想起来好像他们这里有个老先生治疗那方面是很有奇效的,再看他们眼神就不对了。
    邻居狐疑地打量他们,最后暧昧又遗憾的看着徐昭说,可惜了,你们这么恩爱。
    云瑶娇小,架在徐昭身下就如同被他环在怀里一样,更别提她一只手还揽在他腰间,她有一万张嘴也没法把事情讲清楚了,她恨不得一下子就弹出去躲他远远的,又怕他离了她就会摔个好歹,只好满脸尴尬又羞赧的笑笑。
    徐昭倒是比她大方多了,他笔挺地站着,还和那乡间妇人聊了好几句。
    终于那人走了,云瑶忙不迭把手从他身下抽出来,头一次抢先说,回去吧。
    徐昭从善如流地被她带着往前走,低头就能瞧见她细软的黑发下通红的耳尖。
    到了房里,徐昭自己走去床边,到底受了伤,走了这么久,确实累了,他不是故意寻由头折磨她出去活动筋骨,他枕头下面压了许多信封,早有人来催他多次,是他自己迟迟不愿意回去。当初中了枪还能撑着走了一路来找她,如今伤口早愈合了,却推叁阻四,不愿挪动一步了。
    徐昭不动声色的瞧她一眼,按下心中起伏。
    两人各自坐着,徐昭的手搭在床边的木框上,带出些细响,就好像云瑶此刻的心跳一样,不合时宜的,唐突的,在冬天的阳光里加热,加速,滚烫地活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在结痂,徐昭最近总觉得靠近心脏那处痒痒的。好几次想要挠,却又忍住。
    他穿的衣服也是赵梧的,他们同样的高度,但赵梧的衣服,少年的骨架穿起来还是阔大,一件洗旧的蓝色夹棉长衫在他身上穿出几分疏朗落拓的样子。
    外面不知又是谁路过,有些欢声笑语传过来,他突然也想笑,也真的笑起来。
    女孩子不解其意,扬起一张清稚的脸看他。她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容颜姝丽,或许根本不知道有旁人在对她起祸心。她就像一头美丽的鹿,一无所觉地走进密林的旷野里成为清晰的唯一,在猎人的枪口前招摇,在猎人的心里招摇。
    徐昭看看,觉得那里又痒起来了。
    这伤口怕是不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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