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的情绪调整很快,重新恢复成了清清淡淡的样子。
见宋郁一直低着头,手里的笔来来回回,动线不像是在画画:“需要帮忙吗?”时衾用英语轻声问。
发音标准,嗓音低柔婉转。
但宋郁觉得还是她的中文更好听,明明很不高兴了,讲话还是软软糯糯的,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宋郁忍不住想,如果她是对面的人,说不定还想故意气她,讨她的骂。
她把手里的稿纸递过去:“不用,我画完了。”
许久没有听到过的乡音入耳,时衾一怔,很快刚刚平静的脸上,又红了起来。
她换回了自己的母语,讷讷道:“你也是中国人啊。”
时衾接过稿纸,低头去看,食指在纸张的边缘摩挲。
“你想做成和稿子一模一样的,还是需要我加一些设计?”她问。
“就照着上面的来吧。”宋郁的图案,完全是复刻那个算是被她弄丢了的裴祉的耳坠。
时衾抿唇,将稿纸夹起,“这样的话制作比较简单,大概三天能做出来。”
“行,那我三天后来取。”宋郁顿了顿问:“需要先付款或者定金吗?”
“不用。”时衾摇摇头,“等你看到成品,再决定要不要买。”
闻言,宋郁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惊讶,倒是第一次见这样做生意的,万一顾客跑单,岂不是就白做了。
不过宋郁看过店里展示的饰品,没有一件是敷衍做出来,每一件都很有特点,也难怪她有底气不收定金,估计没有人在她这里舍得跑单。
时衾拿起桌上精致的小木尺,“方便量一下你耳垂的尺寸吗?我好把控耳坠的大小。”
宋郁把一边的头发撩开,露出耳朵让她量,女人凑近来时,有一股很好闻的清竹味道。
“有一个尺寸能做大一些吗?”
时衾收起尺子,不解地看向她。
宋郁笑笑,解释说:“我想和我男朋友一人戴一个。”
在印第安人的传统习俗里,铜制的饰品可以祛除灾病。
这几天她跟裴祉打电话,总能听见他的咳嗽,虽然等她回去的时候,可能他早就好了,但宋郁还是想做一对耳坠,当作赔他之前丢了的那个。
摄制组休息两天之后重新开工,极夜即将结束,白天也不像以前一样是完全的黑夜,有了灰蒙蒙的光亮,太阳从极远的地方辐射过来微弱的光线,但始终看不见真正的太阳。
在这样黑不黑,白不白的日子里,反而显得更加难捱,连心情都变得阴郁了不少。每一天对太阳的期待都更深一点。
当天拍摄结束,天已经全黑了。
宋郁一直惦记着耳坠,特别期待做出来会是什么样,所以没有和摄制组一起回酒店,而是折返去了商店街。
她到店里到时候,时衾还差一些收尾的工作,大概还要一个小时。
左右没事,宋郁自己晃荡到了不远处的书店打发时间。
书店里卖的书大多用的是挪威语,在推荐书籍的架子上,摆着十几本封面各异的书籍。
宋郁虽然不认识字,但一眼认出了是《失爱》这本书。
它的封面和国内出版的封面除了色系有所偏差,其他完全一样。
宋郁想起出国前一天晚上的事情,耳根子不由自主发起了热。
她从书架上拿起书,去收银台结账。
买完书,她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已经过了,宋郁慢吞吞地溜达回店里。
开门的时候,铜质风铃悠扬绵长。
从店里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
一阵风掠过。
宋郁闻到一股很淡的檀香味道。
男人的身形挺拔修长,大衣被穿堂风吹起。
门口的位置很小,只够过一个人的,宋郁下意识地往旁边站,让开了路。
“谢谢。”男人的声音清冷,纯粹干净,仿佛井水一般润透,语调是往下沉的,听得出他此时情绪不佳,却也没有因此失了礼貌。
宋郁原本没有抬头,也被这声音吸引,目光看向他。
此时,男人已经迈步越过她。
宋郁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下颚线条明晰深刻,薄唇抿得很紧,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沉稳内敛,衬得眉骨更加深邃,眉心处却皱出了层层的峰。
即使愠怒的样子,也是往内收的,浑身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衿贵。
男人的步伐很快,已经走远,隐匿在了沉沉夜色里。
宋郁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这是在店里和老板吵架了?以她对时衾的印象,按理应该没有顾客能跟她吵起来吧。
她转身往店里走。
铜质风铃声再次响起。
时衾听见声音,指尖在眼角匆匆擦过。
虽然动作很快,但宋郁还是不小心看到了被她擦掉的眼泪。
短暂的沉默。
时衾率先开口:“不好意思啊,刚才有点事耽误了,马上就好。”嗓音哑哑的。
她从桌上各种各样的工具里挑出一样,给耳饰做最后收尾的工作。
乌黑长发垂落,时衾的脸藏在浓密的头发里。
有水珠啪嗒啪嗒掉在桌子上,氤氲出深色的圆点。
宋郁心里咯噔一下,犹豫片刻,从桌子边抽了张纸,默默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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