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那辆四马并驾的雕花马车在秦王府门前停了下来。
车夫跳下来在车厢前放好矮凳,左右侍从上前掀起了车帘,身着一袭玄色广袖云纹袍的楚王殿下缓缓走出了车厢。
几乎是他一露面,长街两旁的百姓们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年轻时素来以俊美著称的秦王秦良夜都愣了愣,低声呢喃道:“这姓楚的……怎么能长成这样?”
“王爷有所不知。”张管事站在他身侧,徐徐道:“几年前京城流传着这样一句戏言,‘秦郎扬扇误美人,楚君回眸乱红尘’,前头那句秦郎说的是咱们家郡主自然不必多言,而楚君说的便是如今这位楚王殿下。”
那时候,秦如故是出了名的年少风流,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满城芳心。
而楚沉年少时,却从来都是神色淡漠待人客气疏离的,明明他就在你眼前站着,却好似远在云端一般,无人敢亵渎,仿佛连多靠近一点都是罪过。
偏偏这样一个人偏偏生了一张让人一见便不由自主为之倾心的脸,蓦然回眸顾,无意乱红尘。
楚王殿下今个儿却连眼风都没给别人半点,下了马车之后就转身朝车厢里伸出了右手。
满街的围观百姓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瞧着,等啊等,好一会儿才看见车厢里那人伸出一只素净修长手来,放进了楚沉的掌心。
紧接着,一位身着紫衣华裳、腰间佩戴着珠玉腰链,头带白色帷帽的美人在他手上接力缓缓走了出来。
恰好此时微风拂来,吹动了她的帷帽,美人容颜惊鸿一现,露出了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
只瞬间,白纱又落下来,掩盖住了她的容颜。
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然后……她们就看见传闻中弑父杀母恶名昭著的楚王殿□□贴至极将人扶下了马车,又扶着她走到秦王府门前才放开。
后头一众随行的侍从侍女愣是没个上前伺候的机会。
楚沉只字未言,只朝秦王微微一颔首便转身离开,侍卫随从一道跟着走了,声势浩大的仪仗也跟着撤去。
满街围观的百姓看得目瞪口呆。
秦真站在秦王府门前,隔着一层白纱看着楚沉离去的背影。
说实话,她也搞不懂死对头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儿心,海底针?
秦王府众人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人好好的回来比什么都强。
“儿啊!”秦良夜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拉着秦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回,见她身上不像有伤,看着也不是生不如死的样子,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低声问道:“姓楚的这是什么意思?”
秦真听到父王问这个,眸色颇有些微妙。
她自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楚沉是因为她“始乱终弃”不肯负责在生气,只能无辜地说,“我也不知啊。”
秦良夜思忖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这姓楚的是在羞辱你?”
他也不等秦真回答,便已是怒火中烧,“把你抢了,这才几天?又当着全京城的面把你送回来……怎么着?他这是要告诉全天下,他如今可以随意欺辱你了?不行……本王要去打断他的腿!”
秦真满心无奈,这说的都是什么?
她刚要伸手去拦,张管事便抢先一步把秦良夜拦住了,低声道:“王爷!里头那位还在等着呢。”
秦王闻言,一下子就迈不动腿了。
秦真见状不由得心道不好,连忙低声问道:“谁在里头?”
张管事满目愁色,一时没出声,用唇语告诉她,“皇上。”
秦真顿时一个激灵,“他、他在里头,你们怎么都到门口来了?”
秦良夜气恼道:“和姓楚的抢人啊!”
“父王,你……”秦真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忽地有些站不住身子就往后倒。
身后的小侍女连忙上前来扶,“郡主小心。”
秦真勉强稳住了身形,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好了,别的事都往后放,先把里头那位应付过去再说。”
秦良夜点头说“好”,过了片刻,又觉着自己今日这事确实做得不体面欠考虑,生怕她不高兴一般,补了一句“都听你的。”
秦真抬手扶了扶帷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进门去见那位做了九五之尊的昔日旧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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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新帝
这会儿正是暮色降临之时,天光暗淡,侍女小厮们正在掌灯。
秦真和秦王带着一众人进了王府,穿过庭前繁花,入了回廊,一众小厮侍女们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朝王爷和郡主行礼问安。
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径直行至花厅处,见厅中灯火通明,有十几名随从分列两旁,端坐首位的那位面容斯文俊朗,不过双十年纪,身着墨蓝色锦袍却显得整个人都沉静冷峻,慢条斯理的饮着茶,便已是气势逼人。
这一位正是新帝,元珏。
秦真在门外脚步稍顿,边上的秦王想开口同她说点什么,却被里头那位抢先了。
元珏笑道:“怎么来了却不进来?”
秦真摘下帷帽随手递给一旁的侍女,不动声色地看了自家父王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便迈步入了花厅,含笑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王跟着一道入内行礼问安。
花厅里安安静静的,元珏第一次瞧见身着绫罗女儿装的秦真,眼中难掩惊艳之色,面上的笑意却淡了几分:“如故,这几年不见,你怎地就同朕如此生分了?”
秦真缓缓抬头看向他,面带三分笑,眸色也变得狡黠起来,扬唇道:“先拜君,后见友。免得我前头刚进京城,明天一早御史台的人就跪在金銮殿上参我尊卑不分,到时候我只怕吃罪不起。”
元珏是先帝的第六个儿子,不是嫡出,生母位分也低同宠妃半点也搭不上边,因为自幼在宫里过得挺难的缘故,在一众皇子公主之间忍气吞声的过活,因为胆子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秦真以前年少气盛,看不过他给其他几个皇子背黑锅,还曾出手帮过他几次,算起来当时也算半个至交。
元珏以前就从不与人争锋,谁也没把他当做对手,几年前朝中文武大臣们站队都没人把他当做储君人选之一,原本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可偏偏,他那些兄弟争得死去活来,一个个都把自个儿折腾死了,阴差阳错的,这皇位竟落到了他头上。
天下人都说元珏命好,但秦真知道这里头的事没那么简单。
他年少时就擅隐忍,如今做了皇帝,虽然被太师牵制着,却毫无傀儡皇帝的憋闷之色,同从前相比俨然已经脱胎换骨,满身帝王威仪了。
秦真与他说着玩笑话,心里却知晓,眼前人不再是当时少年了。
“你从前天天被他们参来参去,也不见你改。”元珏说着放下了手中茶盏,瓷器轻碰之间发出的细微声响也变得格外清晰可闻。
他抬头看向秦真,眸中三分笑意,七分探究,“说到底……”
“还不是因为以前坐在龙椅上的不是你。”
秦真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边上的秦王看着两人说话,看得胆战心惊,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
秦真却笑的越发容颜明媚,径直走上前去,在元珏边上落座。
她从桌上端了一杯茶来浅浅品了一口,压低了声音同他道:“先帝在时经常头疼,说都是我气的。”
元珏没笑,眸中却起了暖色,故作不解道:“怎么提这个?”
秦真用眼角余光一瞥,心中便晓得这人想听点好听的。
于是她装作全然猜不透他心思的模样,徐徐道:“如今你坐金殿上,我哪舍得让你头疼呢?”
元珏展颜一笑,“你若是真有心,便不会到了今日才进京,秦王叔都到了三日了。”
他说着,这才想起秦王这么个人一般,诧异道:“秦王叔怎么还站着?快快请坐。”
“谢皇上。”
秦良夜连忙行了礼,在一旁坐下了,他当了二十几年的秦王,这才是第三次进京,第一次是年幼跟着父王来京朝见,第二次是接了秦王之位,入京受天子册封。
第三次,便是这一遭了。
秦良夜多年来偏安一隅,窝在南州当他的逍遥王爷,对年少登基的新帝一无所知,更不晓得宝贝女儿怎么同他交情颇深的模样,这两人又在相互提防试探。
秦真听完元珏,暗暗在心中思忖了片刻,面上笑意淡去,转为卖惨一般道:“这可就冤枉我了,这一路上状况百出,光是刺杀就好几拨,我有命进京就不错了,还说什么晚个三五天的。”
“刺杀?”元珏闻言,面色微变,“刺客可曾拿住了?审问出是谁指使了吗?”
秦良夜也猛地站了起来,拉着秦真左瞧右瞧,满脸担忧道:“怎么遇上刺杀了?伤着哪里没有?”
“没什么大碍。”秦真收手回袖,示意父王坐回去,又转头同元珏道:“刺客被楚王的人拿住了,至于审问之事,我一概不知,得问他去。”
这是大实话。
她只管在前边当鱼饵,楚沉的人负责在后面收网,那些刺客啊黑衣蒙面人什么的,都只是在她眼前现个身,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如今是死是活,只有楚沉那边才知道。
秦王喃喃道:“那还得去问问他。”
秦真给父王递了个眼色,这话是说给皇上听的,您怎么还唱上双簧了?
后者没再说话。
元珏也思量了片刻,而后眸色幽幽的看着秦真,忽地开口问道:“这些时日,你一直同楚沉朝夕相对?”
秦真心道:我两不止朝夕相对,还夜夜同床共枕,眼下都已经说到成亲的事了。
但这话不能同他说。
秦真想了想,决定说一半留一半。
她秀眉微蹙,缓缓道:“没有朝夕相对,楚沉日日都忙得很,偶尔过来吓我一下就走,他大抵是觉着我做回了郡主,胆子肯定也大不如从前,想把我吓死,也好免去动刀动剑的要见血。”
元珏微微扬唇,“此话怎讲?”
秦真露出一抹‘你怎么明知故问’的苦笑,“我同他交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边上的秦王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这姓楚的同我们秦氏是世仇,以前就不对付,如今他得了势,就这样欺辱真真!本王、本王……”
他说着就有些哽咽起来,大有当着元珏的面哭一场的架势。
秦真见状连忙递了一条锦帕过去,又温声安抚了好几句,这才把秦王劝住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元珏道:“见笑了。”
后者只是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说起来还是起源秦楚两家祖上就互相看不顺眼。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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