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尧踏着紊乱时流中的碎片,朝着逐渐闭合的生门而去。
不过片刻,那生门的裂缝已然缩小到容不得二人通过的境界,他放开裴娇,立刻飞身而去,徒手撑住生门闭合的边缘。
不能使用灵力阻止,若是再度影响到羡渊天地法则的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便只能用□□凡胎来抵抗虚无往生镜的天地法则。
生门收拢受阻,裂缝开始灼烧他的掌心,皮肉接触生门裂缝时隐有雷电穿梭滋滋作响。
他的手掌开始淌血,却仍旧死死撑着闭合的生门,徒手为她开辟出一条生路。
淅淅沥沥的血滴落在裴娇眉间,他哑声道,你先走。
冷月枯井,偶有鸦鸣,燃烧的那一柱香已然到了尽头。
香已然燃尽,虚无往生镜即将闭合。
九郎缓缓摇头,目露惋惜之色,可惜了,那疯子修为高深,本来还有大用途
话音落下之时,枯井上空忽的出现一道幽蓝的漩涡之门,门内星火闪烁银河流转。
九郎原本迈出的步伐顿时止住,回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生门。
日月交易之时,那生门的裂缝也随之快速闭合。
下一瞬,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掌攀上生门的裂缝,竟硬生生阻止了生门的闭合。
甚至缓缓将那已然收拢的裂缝朝外一点一点撕开。
手背青筋横生暴起,以一己之力抗衡法则之力,恍若徒手接白刃般血流不止。
而在那狭小的生门缝隙之中,一位姑娘在他硬生生撑出的生门之中,得以踏出虚无往生镜。
她仰头看着那个为她开辟生路的人,目光微微闪烁。
下一瞬,她也学着他的模样,同他一起抵抗那生门闭合的趋势。
她白嫩的掌心被裂缝所伤,她费尽全力维持着生门,让他能够出来。
当乌云蔽月,子时打更声响起之时,顾景尧自裂缝中落下,虚无往生镜的生门也随之迅速闭合,整片夜空悄然静谧,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顾景尧一出来便迅速握住裴娇的手腕,他看着她手掌上皮开肉绽的伤口,蹙起眉头道,你逞什么强,莫不是还以为那虚无往生镜能困住我不成?
久久未能等到她的回话,他垂眼便看见裴娇发红的眼角和面上尚未干透的泪水。
一时之间他眉梢的冷意悉数褪去,竟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以为她还是在为先前的事流泪,遂哑声道,莫哭了,都是我的错。
顾景尧蹲下身,想替她拭泪。
可当快要触及她的面庞时,他垂眼看着自己染血的手,终还是顿在了空中。
良久,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移开视线淡淡道:先前都是假的,做不了数,你若不想嫁,便都依你。
他没看她,是怕自己会食言。
只消看她一眼,强压下心头的汹涌占有欲又会卷土重来。
他对她的执念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只要她离开他半步,他都会发疯。
他不知如何去爱,信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认为或许像是凡人那般成了亲,便可长相厮守。
可是差点因此失去了她。
和她相比,任何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裴娇定定看着他,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道,谢谢你救了我,算我欠你的。
面对这般客气疏离的谢辞,顾景尧顿了顿,蹙眉道,你从不欠我什么。
他垂眼看着手腕上的姻缘石,仍旧黯淡无光,那便证明,动心的始终只有他一人。
心脉处断情蛊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这和封魂锁那般疾风骤雨的折磨不大相似。
恍若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将他的棱角骄矜抹平。
情之一字,或许是比封魂锁或者断情蛊更为折磨人的东西。
他没有败给封魂锁,没有败给断情蛊,他是败给了裴娇。
相对无言之时,裴娇缓声道,我有必要和你说一件事,听起来很荒谬
我胸口下方,多了一根肋骨,据我所知,这似乎是大荒神女遗留下来的神骨。
我很可能是大荒神女转世。
裴娇抬眼想看他的反应,熟料顾景尧神情平静,这并不能代表什么,这一世你只是裴娇而已。
暮色沉沉,透着桂子清香,月光衬得他眉眼清隽,容貌昳丽。
他喜欢的并不是玉楼金阙众星捧月的神女。
而是彩霞街的小乞丐,天岚宗藏玉峰的裴娇。
若有人要因此逼迫你去做什么你不愿的事情,我就将他们都杀了。
顾景尧竟真信了她的话,还如此轻描淡写。
这般反应令裴娇从得知自己前世开始便一直揪着的心瞬间就松懈了下来。
是啊,他说得对。
无论怎么样,她现在只是裴娇罢了。
她松了一口气,将自己在虚无往生镜的所见所闻都讲给了他听。
或许裴娇自己都并未发现,从虚无往生镜里出来以后,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便不由得多了几分。
只是顾景尧听着便蹙起眉。
虽然裴娇的几句匆匆而过,只是说神女转世大多无一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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