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这么多年,太想了,”廖志凡抬着杯高度白酒,脸色有点红,说:“还不如回来呢,把在外面学到的技术都带走,总比给那些资本家打工强。”
宋玉风在英国留学10年,他知道人在异乡的滋味,碰了下廖志凡的杯,跟他聊起一段求学之旅。廖志凡早些年也混迹过不少行业,摸爬滚打才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一个三十三岁,一个六十六岁,怎么说都有年龄差,但一顿饭他们吃出了忘年交的感觉。
到后来聊高兴了,廖志凡差点拿不住酒杯。
“这桥酒老板自己酿的,度数高,您少喝点。”宋玉风说着,拿过掉落的酒杯,将剩余的酒倒进自己的杯子。
康泽一直在旁边吃菜,偶尔搭两句话,他从小性格就内向,别人也就习惯了他扮演沉默。
康泽喝了不少酒,他头昏眼花,但意识却无比清醒,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难过开心都有。
开心的是他看见任南野的笑容,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朗舒畅的笑过。
康泽注意到,任南野起身夹菜时,宋玉风会自然而然的挡住他的衣摆,不让油盐沾到。宋玉风边聊天边挑鱼刺,逗得席间哄堂大笑,他就绕过别人的视线,把那块鱼肉夹到任南野碗里。
对他的好不动声色,康泽看一眼宋玉风的眼睛,就知道这个人毫无保留爱着他的小野哥哥,赤诚的,热忱的。
可康泽又止不住的难过,他曾经也用这样的目光追溯着任南野,他却从来没有回过头。
想着,康泽去抬酒瓶。
手却被一个熟悉的温度压住,任南野侧头说:“收杯了,你也差不多得了。”
康泽习惯性的听他话,收回手后没再碰酒。
廖志凡的司机在店门外等着,三个人把他送回住处,安顿好才从楼上下来。
夜风一吹,热汽散开,酒气也散了不少。
任南野站在路边拦计程车,回头跟康泽说:“喝多了送你回去。”
康泽东倒西歪地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
“逞什么强,路都走不稳了你,”任南野要去拽他胳膊。
康泽突然蹲下去,捂住了嘴。
“想吐啊。”任南野拿出张干净的纸巾递给他,“扶你去餐馆卫生间。”
“没事儿,”康泽摆摆手,“就是头有点晕.....马上就好了.....”
这时正巧一辆出租车在面前停下,司机摇下车窗问是否需要服务。
康泽头晕得站不起来,任南野正要俯身揽他,却被宋玉风拦住,“我来。”
醉酒的人动作迟缓,连安全带都是任南野帮他系的。
康泽不要他送,有气无力地说自己能回去。
但任南野不放心,叫上宋玉风还是把人送到了家。
秀越小区,北城。
80平米左右的单身公寓,干净整洁,电视机后面摆着一张老旧的相框。
宋玉风扶康泽到主卧躺下,康泽要起身就被任南野按回去。
“好好躺着,”任南野问他:“一个人能行么?”
康泽眼花头晕,还一个劲说着没事儿,怕麻烦别人似的,让两人赶紧回去。
宋玉风碰了下任南野胳膊,小声跟他说:“我去厨房倒杯热水。”
厨房和主卧隔着一个小客厅的距离,等宋玉风鼓捣好端着玻璃杯走向房间的时候,他听见了康泽小声跟任南野说着什么。
宋玉风不喜欢打探另一半的隐私,任南野当然有结交任何朋友的权利,但强烈的念头还是让他停住脚步,站在明暗交界的那条光线上。
这个角度,宋玉风正巧可以看清楚电视机旁相框里的照片,框架虽然泛黄发旧,但一层不染,像被主人日日清理呵护,照片上是两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青春无敌的帅气脸庞。
任南野仰高头,凝望着远方的橘红落日,一旁的康泽则凝望着他的侧影。
“你等到那个人了是么?”康泽问任南野,灯光在头顶,这让他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任南野却听懂了。
他点头,低声说了是。
康泽安静的,沉默的,听着任南野讲他和宋玉风一起跑新闻,进沙漠,查梦马案,宋玉风为他挡了一枪的事。
任南野垂眸,眸里荡开温柔的涟漪,他说:“能遇上他我觉得很幸运,他比我所讲的,想象的都要好。”
康泽拉高被子,下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棉絮里,企图藏住红润的眼眶。
“康泽,”任南野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成天待在工作室做衣服,有空多出去走走,认识点新朋友,省得哥老担心你。”
一声哥,把他和康泽的关系划分得清清楚楚。
“行了,都十一点半了,”任南野起身,“你好好休息,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小野哥哥,“康泽叫住任南野,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眉梢都在颤抖。说:“其实我特为你高兴,真的。”
“我知道,”任南野伸手,摁灭了灯,“快睡吧。”
转身的瞬间,任南野假装没有听到康泽压抑的,克制的,极其细微的啜泣声,轻轻带上了门。
早在很久以前,任南野就知道了康泽的心事,但凡被那样期盼的目光注视过的人都会懂,他是喜欢康泽,但却像喜欢弟弟,喜欢绿植,喜欢一朵云那样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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