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近,当白先生对秦不渡来说又多了一份另外的痛苦。
……宁燃。
宁燃面对身为白先生的他的时候,问过不少问题。
“也不知这卧底工作什么时候能结束?”
“秦不渡究竟有什么打算?”
“我又发现了秦不渡一处可疑的地方!”
……这些问题,当时他只觉得宁燃因紧张而微微睁大的眼很有趣,可现在一回想,前一秒他还和宁燃耳鬓厮磨,可后一秒宁燃就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就是证明了他根本就是一直在防着他,疏远着他,想着尽快从他身边离开。
秦不渡深吸了口气,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咬了一口一样,疼不说,还缺了一块儿。但随即,他脸上却浮现出不服输一般的冷冷笑意。
金宝进入白先生办公室的时候正见到这一幕。
他几乎从没见过那个冷淡的白先生露出过生动的表情,猛然见到白先生脸上有些狰狞的冷笑,愣是被吓了一跳:“白先生?”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白先生便恢复如常:“金宝?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来取个文件,”金宝看着白先生,虽然觉得白先生方才那笑容有些笑容,可,他虽年龄小,却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金宝装作没看见一样,将笑容挂在脸上:“话说回来,白先生,好久不见呀!我感觉都有好几个月没见到您了!您这段时间去哪里忙啦?”
自从上次和宁燃吵架后,秦不渡所扮成的白先生足有三个月没有在凡间露过面,四季轮换、由夏转冬,浓浓绿荫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漂亮的雪景。就连今日他也是不想来的,可他在凡间勤勤恳恳打了这么多年工,总不能说放弃就放弃,不然万一这帮修仙的脑子突然错乱了,拍拍脑袋决定攻打他的魔域怎么办,他却没有得到一手消息怎么办?
秦不渡淡淡道:“闭关了几月,悟到了一些心得。”
“哇,恭喜您修为更精进了!”金宝笑眯眯的:“从时间上来算,是不是宁燃完成了卧底任务,您也松了口气?所以去闭关了?”
完成了卧底任务?宁燃是这么和金宝说的吗?
金宝扬了扬手里的文件:“那白先生,我就先走了,我哥还在等着要这份儿文件呢,”他咧了咧嘴:“要是送晚了,我哥又要捶我了。”
“嗯,去吧。”
金宝和秦不渡道了声再见,转身朝门口走去,就在他的手伸向门把手,再有几秒钟就要彻底离开秦不渡视线的时候,秦不渡突然出声:“等等。”
金宝回头:“怎么啦白先生?”
秦不渡沉声:“……宁燃回来后可有说过什么?”
金宝摇了摇头。
秦不渡的心往下沉了半截,他又想冷笑了。
明知道,还要问。
这下好了,又一次证明了他心里真的没有一丁点的他,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么?
却听金宝长叹了口气说:“唉——说到底魔域的魔气对修士的伤害还是太大了一些,原以为宁燃前辈是半魔之体,能抵御住魔气的侵蚀,谁知宁燃前辈也没遭住,回来后生了场大病,每日里缠绵病榻,到现在还没好呢。”
秦不渡一愣,缓缓抬头看向金宝。
*
修者门派,大多建立在灵气充沛之地。
但丹霞山除外。
这破地方,冬凉夏暖不说,还小,每个师兄弟分到的洞府也就鼻屎大点的地方。
炼丹的从祖上十八辈起就穷,倒不是因为没赚到过钱,而是因为赚到的钱都要去买炼丹的材料,且师祖有训,炼每颗丹药的卖价需公正,不可求财。
宁燃此时正窝在自己狭小的洞府内。
前几月从魔域回来后,许是气急攻心,宁燃本就糟烂的身体竟像是一下撑不住了般,生了场大病。
说是病,倒也不准确,师弟们替他看过了,只道是宁燃的身体现在空虚得厉害,就算他已步入修炼之途,身体却比凡间病床上的百岁老人还要差,若不是宁燃体内还有修为撑着,只怕……
宁燃自己炼制的强效版大补丹也都被师弟们没收了,师弟们怕药性太大,宁燃万一被毒翻过去就不好了。
但也正是因为没有药吃,就算宁燃叫小师弟在旁边帮他点了火,他也还是手脚冰凉。
宁燃恹恹地靠在床头,两床大厚被子把他裹得很严实,露在被子外面的头脸也被他用一个毛茸茸的大围巾给围住了,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在外面。
他师弟们不让他下床,只许他在床上躺着,宁燃手捧一本足有砖头那么厚的一本名叫《鬼话夜谈》的小说看着,但看着看着就有些昏昏欲睡了,他也懒得重新躺下,书一扔,一歪头,把头枕在自己脸侧的大围巾上打起了瞌睡。
睡得和往常一样,并不是很舒服。
修者混到他这个份儿上,也算是一道奇观了。
宁燃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解开自己洞府的禁制走了进来。
这几天他的洞府师弟们早已进进出出了不知道多少趟,宁燃索性也懒得睁眼,要不然是给他诊脉,要不然就是添火,或者拿点什么书啊游戏啊过来给他解闷。
果然,进来那人先是靠近了侧方的火炉,添了些灵气进去,洞府顿时更暖了一些,宁燃觉得自己方才被冻僵的手指有了要解冻的迹象,舒服得叹了一声。
那人缓缓朝宁燃的床边走来,一步一步,逐渐靠近,宁燃心中却突然莫名警铃大作——通俗点说,像是被狗接近的猫一样,有点炸毛了。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那人的方向:“……你来做什么?”
站在宁燃面前的人黑衣红发红眸,正是三个月不见的秦不渡。
秦不渡摊开双手,笑得很吊儿郎当:“本尊听说你生病了,特意来看你的笑话。”
宁燃:……
秦不渡曾是行归……秦不渡竟然是行归……秦不渡怎么可以是行归?
那个执拗又别扭的小皇子,竟然就是秦不渡。
他挪开目光,只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多看一秒钟秦不渡的眼睛。
宁燃这几个月的静养本来还有些成效,但一见到秦不渡,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喉咙处传来腥甜的感觉:“咳……看够了么?看够了就出去。”
听到宁燃这话,秦不渡的脸色变了几番,却又恢复成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这幅样子倒不多见,本尊的确还未看够。”
宁燃:……
宁燃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睛。
却听见秦不渡向自己走来。
“……你靠近我做什么?”
秦不渡摊了摊手:“都说了,本尊还没看够你这幅病弱的模样,所以想再凑近些瞧瞧。”
“……”
秦不渡看着宁燃苍白的面色,紧闭的双眸,冷硬的表情。
他都过来见他了,他都服软了,他却宁愿闭眼也不肯见他。
他是真的委屈。
委屈到眼眶都有点发热了。
秦不渡使劲儿眨了下眼,压下了这陌生且丢人的感觉,伸手扯起过宁燃的手臂。秦不渡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令宁燃有些惊慌:“秦不渡,你做什么?”
“做什么?”秦不渡弯腰,将宁燃连人带被子打横抱在怀里,散发着肆虐气息的虚空在他面前的空间裂开了一道漆黑的口子。
宁燃因为惊慌,终于肯睁眼和他对视,于是他摆出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本尊觉得,你受苦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看了,虽然你很是大方,让本尊随便看你的笑话,但本尊今日怕是看不够了,本尊决定,将你带回魔域,这样本尊就能慢慢、仔细地瞧了。”
第22章
宁燃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再见到秦不渡,能再来到魔域,能再住回到秦不渡隔壁的那间房。
快速穿梭虚空给宁燃带来了不可避免的头晕感,他只来得及感慨了这一句就陷入了令人烦躁的多梦睡眠中。
宁燃的梦里先是出现了师父,那时候的师父还很和蔼,他让宁燃去山下的集市卖丹,还对宁燃说:“今日卖丹赚到的钱你就都拿着吧,买点你喜欢的小玩具。”
宁燃嘻嘻一笑:“师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玩什么玩具?”
宁燃虽不是丹霞派里长相最俊朗的,但他的长相确实是最没有攻击性的,清秀不说,还总是一副好脾气、笑眯眯的模样,嘴又甜,会夸人,特别招客人喜欢;不只是师父,丹霞派的师叔们也愿意让他去帮忙卖丹。
宁燃也一直觉得自己有做生意的天赋,但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
上次他嫌卖丹无聊,硬拽着行归陪自己去了一次,却没想到,行归冷着脸在集市中一站,不论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呼啦”一下围过来了,即便是宁燃,也从没生意这么好过。
他壮着胆子每颗丹药多卖了五文钱,一小葫芦的丹药却在一个时辰内被抢购得干干净净。
一听到师父说今天卖丹的钱都归他的时候,宁燃的眼睛一下子亮起,出了师父洞府的门,抬腿就朝行归洞府方向走。
在听明了宁燃的来意后,行归低着头翻丹书,头都没抬就很冷酷地拒绝了:“不去。”
“别嘛,师兄给你买玩具,买小风车。”
行归依旧没抬头,只是满脸无语地翻了一页书。
宁燃苦口婆心:“你不能总待在山上,你才十几岁……”
“我二十了。”行归纠正宁燃。
宁燃立刻改口:“你才二十岁,就这么老气沉沉的,那可不行,你得多出去转转,不能总窝在山上,不然你就只有我一个朋友,别人会笑话你的。”
“笑话我什么?”行归满脸淡然:“我是皇子,他们敢笑话我么?”
宁燃:……
也不知道是谁平时一听到别人说自己是九皇子就翻脸,这会儿倒是学会拿身份堵人嘴巴了。
“再说……”行归终于从书上抬起头来,他将倒扣在一旁的桌上,手撑着下巴,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宁燃:“我不喜欢被旁人看,我只喜欢被你瞧着。”
宁燃想,他这个笑倒是和秦不渡像了个十成十。
……等等,秦不渡?
那个时候的他明明还不认识秦不渡啊。
宁燃猛地睁开眼,然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了。说来奇怪,他竟一次都没梦到过行归,时间过去的太久了,久到他以为他都忘了行归的模样了,但梦中的行归是那么生动。
但见了一面,反而更觉得空虚了。
宁燃脸上不免浮现出一丝惆怅。
“醒了?”
这一声,要不是宁燃现在身体太虚弱,他肯定要被吓得跳起来,他费力地扭头向出声的门口方向看去——现在的时间应该不早了,房间里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魔域红月在窗外投下淡淡的红色月光。
宁燃眯着眼辨认了足足两秒钟,才在房门口前的一片黑暗中勉强看出个人形来。
贫穷丹修又招谁惹谁了呢?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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