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公司舒笛马上点单外卖,一回点十箱,家里放一半。
这样的日子有条不紊,一天天就这么过着。有程之衔,有好朋友,有份正经工作,舒笛不至于天天伴着药物入睡依然睁眼到天亮。
闻擎说晴菲最后被判有期徒刑一年,文明砀和妻子离婚,儿子和所有财产都归女方,这件事情由文明砀前妻的一条微博结束,彻底告一段落。
程之衔也换了种方式,开始在这段关系里滋养舒笛。对于这点,程之衔有十足信心,只有他能滋养舒笛。
舒笛的那些自我滋养和补救全是逃避,只转移矛盾,并没有从根源解决。所以她一直痛苦,一直被击败,一直走不出来。
程之衔在帮她梳理内心,改变她的思维定式,清理诱发她负面情绪的事情。生活里微不足道的那些时刻,程之衔都陪在舒笛身边,从不缺席。
舒笛和他一样再次步入朝九晚六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空暇时间她经常健身看书,跟朋友吃饭聚会,跟程之恬看剧······
可是她都目的性极强,没有空暇时光里放松享受的样子。
程之衔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舒笛现在已经没有可抵岁月长的东西了。
经历那么多事情,舒笛的魂魄被偷走,逐渐变得跟他一样,空洞又虚无。
程之恬出国之后,舒笛每天呆滞状态很多。纵使她在工作里永远所向披靡,才思泉涌。但生活里的舒笛,码绿人黄,快褪色了。
好几次程之衔半夜应酬回来,见舒笛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是一种硬撑着的感觉。
舒笛的精气神儿并没有复活。
于是程之衔尝试给她找事情做,起码不能让她心里这口气松懈。
“钟嘉诚?”
舒笛觉得他疯了。前几次她给程之恬做国外生活攻略,给他生意上的伙伴妻子挑礼物选衣服,这些舒笛都得心应手。
看程之衔点头,舒笛索性坦白,“那我只会倒油!”
时间只是让人麻木,给多年前的故事蒙上一层纸灰。钟嘉诚隔三差五眼前晃悠,并没有让钟望放宽内心领域。
他只是在这件事上选择了一种更恰当更从容的方式,得以应对钟嘉诚时不时出现带来的心理不适,不代表钟望就忘了当年的事情。
程之衔跟她商量,“你帮帮他。他听说柳枝枝快订婚了,在家喝了三天三夜。”
“柳枝枝快订婚了?”
回想钟嘉诚烂醉如泥时,嘴里不清不楚的话,程之衔挑一根领带递给她,微微躬身,“跟那家餐馆老板。”
边戴边想,舒笛吐字不清嘟囔着,“再说吧。”
噌一下,领带已经打好,她抬手抚平程之衔衬衫领子。
“行,那你问问。”
嘴上贴上来一枚轻柔短暂的吻,舒笛抿抿唇,望着已经出门的程之衔。
嘴上是这么说,待车尾消失后,她马不停蹄往他们三人群里发现世报文学。
钟望让她俩出来,必须要喝到天亮好好庆祝一下。
人就是这样,得有个信念支撑自我。哪怕是看着别人一点点踏入万劫不复也好。曾经吃过的苦,现在全是钟望坚实的羽翼。
他没有母亲了,钟嘉诚这辈子失去爱情,不算公平,但也是一点支撑他前行的乃头乐。钟望现在就靠这些过活。
几个人喝到半夜,程之衔接到班佳琪电话,忍着脾气开车去酒吧接人。
卡座里舒笛和钟望喝得烂醉如泥,两人相对而坐,撑着桌子在玩掰手指。
钟望一副阴柔的气质,率先开口,“我没跟女人谈过恋爱。”
“我也没有——”舒笛笑呵呵,保住一根手指。
“我没哥哥。”
“我也不想有。”钟望掰下一根手指,醉醺醺开口,“我没参加过高考。”
放平一根指头,舒笛想了想,“我,没跟我妈敞开过心扉。”
钟望再次掰下一根手指,“我没出过国。”
“别出去了!”舒笛减去一根。
两人都只剩一根手指,钟望催舒笛没有什么,舒笛笑眯眯,“元宝,我没有家了。”
看着钟望瘫开手,趴桌子上,舒笛两颊笑得鼓鼓的,神情得意,“耶!我赢了!只有我没有家了。”
而一旁的程之衔,看了两人许久。
班佳琪早已见怪不怪,“你没事给笛宝说钟嘉诚那贱货的事儿干嘛,钟望恨死他了,笛宝只会跟着起哄。”
程之衔拧着眉头,“她电话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
“行,谢了!我先接她回去。”说完他起身往前走,拽住舒笛一只耳朵。
舒笛神志不清,把他的手打掉。
“舒笛,我是谁?”程之衔从身后绕到她跟前。见舒笛脚踩垃圾桶,喝得眼睛猩红,额头还落着细汗,目光呆滞不聚焦。
程之衔拍拍她,放柔声音,“舒笛,程之衔在这儿呢!”
“哪儿呢?哪儿呢?”舒笛扬着脖子左瞅瞅又看看,扭头问班佳琪,“程之衔在哪啊?”
班佳琪也晕!
这次怎么回事,喝得人都不认识了,她给笛宝指指地方。
舒笛两眼一亮,“程之衔——”
她右手握拳,伸出食指,点他脸颊,软乎乎的肉诶!
扭头对着班佳琪,她露出一个笑容,“班班,活的活的,会动,真是程之衔!”
别过来脸又望着男人,舒笛对着他的脸连拍带打,“程之衔,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等好久了。
听完程之衔鼻尖一酸,心凉到脚底,“宝贝,我们回家吧。”
“我没有家。”舒笛用力地摇摇头。
话音穿涌着大片海浪,直直往程之衔心头冲滚。
蓦了两秒,他抽纸巾帮她擦嘴,一板一眼,认真道,“你有家,你跟我有个家。记不记得?”
“在两层楼小花园,记不记得?”
舒笛眼里迷茫,婴儿垂长睫眨巴两下,脸上阴天转晴,“那是家吗?”
“当然是,”程之衔笑笑,牵她的手,“走吧宝贝,我们回家!”
*
第二天上班,舒笛才发现程之衔的异样,下车不给亲直接走了。
忍着头疼到公司,钟望忙完跟班佳琪打电话,给舒笛转述昨晚发生的事情。
“程之衔脸都绿了。”
怪不得,程之衔今天这么不对劲!
可是舒笛说的是实话,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家,她一直觉得自己在流浪,程之衔只是恰好收留了她这个无家可归的魂魄。
那天过后,程之衔回家时间越来越晚,冰箱里ad钙奶他一瓶也没拆过。
问了就是在应酬在加班,有时半夜归来,舒笛已经睡着,程之衔干脆去隔壁住。
舒笛想跟他谈谈,程之衔说他现在没空,得去应酬。她只好放他走,让他少喝点。
半夜睡不着,舒笛开车去了“一家猫狗”基地。这家基地专门收留流浪动物,是舒笛回国后创立的。
当年舒笛和李斯达去楼下喂狗,李叔叔说他想建一个,舒笛回国后联系方琳,托专业人士搞的。除了方琳和工作人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在休息区漫无目的撸猫,舒笛整晚没睡,也没接到程之衔的短信和电话。
次日下午下班,舒笛开车到她自己的小区住。整整两天,程之衔都没发现问题。
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很多天没着家了。
白天舒笛还能看到对面大楼里男人进进出出,晚上她不知道。
公司楼下旁边新搭了一个核酸检测点,舒笛最近每次晚上加班后,会踩着人少的时间点做核酸。
今天是周五,晚上队伍三五成群,足足排了两大环形圈。
舒笛来得早,前面还有十几人。她准备抬脚往前挪,听到好像有人叫她。
“笛姐!”
“笛姐——”
有个男人叫她,舒笛东张西望,注意到声音是从身后二十米开外的队伍里传来的。
折身回头看他,舒笛越看越眼熟,漂亮的杏眼猛得瞪大,眸子里尽是不可思议。
“小陆?”
小陆一身笔直的西装,斜挎一个公文包,摘掉口罩朝舒笛挥挥手,随后马上戴上。
小陆那队的前面有程之衔和荣杉。程之衔斜她一眼,眸子冷漠,转头让小陆安静点。小陆立马闭嘴,抬手掐着空气往嘴上上拉链。
舒笛顿时火冒三丈,也送他一记剑光,打开手机给小陆发微信。
“程哥,”小陆小声叫程之衔,荣杉一旁点他。意识到不对,他立刻改口,“程总。”
程之衔态度淡然,“什么事儿?”
“笛姐让我过去一趟。”
荣杉问,“怎么了?”
小陆颇为尴尬,“让我去插队。”
“走吧程总!”
“那个,.......不是。”陆一脸便秘的表情,口罩上那双看着干净又舒服的奶狗下垂眼,此时躲躲闪闪往地上看。
“荣哥,笛姐让我自己过去。”
下一秒,舒笛又对上程之衔不屑的眼神,冷眼盯她一瞬,随后转过头不看她。
舒笛打字催促小陆快点过来,随后转身,不理身后十几米开外那双吃人的眼睛。
两栋大楼里,有几个加班的员工知道情况,藏在队伍里默默吃瓜看戏。
五分钟后,谣言变成舒笛公然挑衅程之衔,不让他插队,当众拂了程总的面子。
潜伏在员工茶话会的公司摸鱼群里,钟望躺沙发上笑得前翻后仰。
“程之衔这眼神太逗了!”
身体往左边微侧,避开舒笛的视线。眼神比谁都诚实,斜着眼往右上角的位置撇,照片里头他跟斗鸡眼似的。
“笑死我了,笛宝!”
班佳琪也刷屏哈哈哈,语音条发过来,“星衔那么多人,底下怎么一个都没给他插队的员工啊?”
滴滴滴滴:人品有问题!
接着赵阿姨给舒笛打电话,问她蓝莓汁快过期了,她什么时候回去。
舒笛说她在出差,说不准时间。
赵阿姨一时沉默,舒笛问阿姨程之衔有没有问过什么事情,阿姨说没有。
挂掉免提电话,赵阿姨看向一旁整衣危坐的程之衔。
男人慢条斯理地吹吹勺子里的海鲜粥,专心吃饭。咽下这勺,程之衔悠悠开口,“随她去,不用管!”
说完安然无恙,继续吃饭。赵阿姨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小声嘀咕,“你就作吧,再把小笛气走,她一辈子也不回来!”
程之衔放下筷子,抬眼盯着她。赵阿姨回自己房间,不跟他一般见识。
次日程之衔受邀出席一家潮流店铺的剪彩仪式。向庭是主理人之一。
向庭前阵子听舒笛说两人和好了,散场后拦住程之衔,说有事儿跟他说。
两人在咖啡店坐了三个小时。向庭说舒笛经常半夜睡不着,她觉得舒笛肯定在想程之衔。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舒笛好像很痛苦。
有一次舒笛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她想吃一碗劲道的面条,想喝一杯鲜榨的橙汁,她做不出来那个味道。
向庭回忆起旧金山那段时光,情不自禁打开话匣子。有一天舒笛买了一袋红色橙子,每杯向庭都觉得味道不错,每杯舒笛都说味道不对,最后全部丢掉。
第二天舒笛肿着眼睛醒来。那天舒笛没去上课也没请假,独自开车去向庭朋友的纹身店,她在肋骨那里纹了一串字母。
朋友问为什么,舒笛说她要一辈子都记得。
Ascorbic acid,朋友问为什么要记得这个,舒笛不说话。
后来向庭出席一个活动,文案老师给的副本里有很多复杂的护肤成分,其中就有舒笛的纹身ascorbic acid.
那一刻,向庭茅塞顿开。
旧金山这所华丽梦港,万家灯火里没有舒笛的港湾,这里不是她的家,她在这里找不到任何归属感。有的只是对她进行长时间的审判。舒笛不想认输。
向庭一直聊到经纪人催促她,程之衔道谢离开,开车去舒笛公司楼下。
等了半天没等到人,电话打过去,舒笛助理Windy接的,说舒总人在医院,工作上有点复杂,电话里头说不清楚。
程之衔紧赶慢赶,在住院部门口,见舒笛坐在外面楼梯台阶上,脚边摆着几板没拆的安眠药。
开车过来时他破天荒给闻擎打一电话,那边说文明砀在家里和他父亲大吵一架,到他母亲那里哭诉。
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文明砀母亲下午闹到公司楼下,对着舒笛就是就是一巴掌。
“你们这些贱女人,都没有父母的吗?”
齐晗下午来拍棚里拍照的,舒笛第一时间护住她,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结果齐晗脚上高跟鞋太滑,摔地上起不来。
舒笛让齐晗助理先把她带走,她叫保安。
“齐晗是吧,你为什么要破坏别人家庭?你知不知道明砀儿子现在都改姓了,我们老文家因为你们两个要绝后了。你心怎么这么黑呢?”
“还有你,你为什么要拦我?你们都是一伙的!我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会遭报应的!你也去死吧,你出门就让大车撞死!”
保安拦得及时,闻擎已经报警,消息封锁及时,现在文明砀母亲人在警局。
不用想也知道,她最多拘留两天罚点钱了事。对于舒笛的言语羞辱,才是无法弥补的生命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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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笛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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