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温温仰脖,把最后几块碎冰和余下的话梅气泡水,全倒进嘴里。
嘎嘣嘎嘣。
冰块在齿间碎裂的声音,清清脆脆。
陈敬磊把空掉的塑料杯接过来,扔到垃圾桶里,走回来,看到乔温温正在张嘴,红樱小嘴微张,猩红舌尖上顶着一小块碎冰。
“你... 在干什么? ”
陈敬磊站在她面前,问她。
“七哥,七哥,你看!” 乔温温嘴里含着东西,声音含含糊糊,她指着自己嘴巴前方的虚空,眉飞色舞:“没有哈气欸! ”
陈敬磊笑意攀上眼尾,轻轻“嗯”一声,俯身,吻住她。
“唔...”
陈敬磊从乔温温嘴里抢走了冰块。
他松开她,把融化成冰沫子冰块压进肚子里,张嘴,“呼”,向虚空哈气。
“我也没有哈气了”
他笑着看她的眼睛。
乔温温脸颊泛红,眼睛飘到别处,躲开他的注视,小声说:“真是太坏了”
陈敬磊伸出手,轻拢她的腰,把她带进自己的怀里,凑在她耳边问她:“你说什么了? ”
乔温温瞟一眼周围。
目前巷子里空荡荡,没有人经过。
她猛地踮起脚尖,“嗒”,嘴唇碰一下陈敬磊的唇。
亲完后,涨红着脸,趁着陈敬磊愣神的功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跑出两三米远,“你坏死了! ”
哎呀哎呀哎呀!!
她刚刚,刚刚在大街上主动亲了七哥!
天呐! 天呐!
乔温温,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乔温温感觉脸好烫,她在内心念念叨叨,不敢回头看陈敬磊,只顾着自己往前走。
陈敬磊几步就追上去,将人抓住,低头,软磨硬泡:“温温,再亲亲我”
“不要!”
乔温温窘迫着,不去看陈敬磊。 她现在想一个人跑的远远的,找一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努力挣脱,可惜被扣在陈敬磊的怀里,无法摆脱桎梏,只能疾步往前走。
“再亲亲,温温,再亲亲,你刚刚亲的时间太短了”
乔温温被磨的受不住,蜻蜓点水敷衍的又亲了一下。
“这个不算,你要伸舌头”
“......”埋了她,就现在!
乔温温跳起来,慌乱地看着几米外的路人,捂住陈敬磊的嘴,色厉内荏:“不要在家外面说这些! ”
陈敬磊挑挑眉,看着徒有恶狠狠的表情,却整个人软软的乔温温,像是草丛里虚张声势的草食小动物。
他决定逗弄她。
乔温温感觉自己的手被一个滚烫柔软的东西划过。
她懵懵的松开捂住陈敬磊嘴巴的手,看着掌心的潮湿,后知后觉,她一下子脸又变得涨红,羞愤的语无伦次:“你你你,你竟然舔我的手! ”
陈敬磊坏笑:“你身上哪里我没舔过... 哎哎哎,别走啊”
“错了错了错了”
“小温温~”
“你慢点,等等我”
......
乔温温突然停住,陈敬磊立刻逮到机会,把人搂到怀里。
“怎么了?”
他转头,看着她。
乔温温聚精会神地看着前面的岔道口,歪歪脑袋,指着一个黑短发,穿着校服,看起来像是高中女学生的背影,说:“七哥,这个背影好熟悉啊”
陈敬磊看过去。
一点也没觉得熟悉。
他觉得有些不爽,好好的俩个人的时间,乔温温突然看个无关紧要的人干什么。
一个女的有什么可看的。
男的更不应该看了。
目光投回来,随口回答:“还行吧,看校服,应该是五中的学生”
回到最重要的话题上:“温温,亲亲我”
乔温温注意力被扯回来,又开始鸵鸟起来,她耳朵发红,企图敷衍了事:“回家,回家再亲”
陈敬磊兴致盎然:“好! 那我们现在就回家! ”
说完,用力搂着乔温温,快步往家走。
...?
!!!
她不管说什么都会绕到他的想法里!
陈敬磊的“亲亲大业”中途崩卒。
罪魁祸首是堵在路前方的两辆车。
一辆宾利,一辆白色迈凯伦
陈敬磊此时欲求不满,于是火气冲天,他暴躁的看着碍眼的蒙佧娜,躲在蒙佧娜身后的黄毛蒙涂北。
以及,蒙涂北身边跟着的一个长相有些清汤寡水的女人。
女人的脸长得淡淡的,没什么味道。
胸倒是很大,非常引人注目。
陈敬磊看了一眼,立即撇开眼睛。
看了一眼,因为他是雄性,没办法,荷尔蒙决定智商分布,说白了,很多时候在男女问题上,都是屌支配脑子。
大胸性感的女人,让他不可避免的第一时间注意到她。
只看一眼,因为他是一个想做一个对得起女朋友,对得起自己的人。
欲望无处不在,但是他不是一个无法控制欲望的原始动物,他有想要保护照顾的人
换位思考,乔温温要是目不转睛的看其他男人,陈敬磊真的会生气,会想杀人。
所以他也不可以这么做,他不想看到乔温温因为他伤心。
双方违背天性,心甘情愿自我约束。
这才是高等人类文明的魅力所在。
陈敬磊赶紧把眼神移开后,立刻看向乔温温,他怕自己刚刚的行为惹乔温温不快,虽然只有那么零点几秒的停留,但是他心虚,他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拿乔温温当傻子。
他现在想要极力剖白自己的衷心。
然而。
他转头看到,乔温温正在不错眼珠的看着那个大胸女人。
陈敬磊拽拽她。
不为所动。
拽了好几下,乔温温才回过头,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她嘿嘿笑了一下,竟然有一丝丝的猥琐,小声嘀咕:“她胸好大欸,嘿嘿嘿”
陈敬磊瞪大眼睛,霎时有一种“一片真心喂了狗”的感觉。
心生怨气,恨恨的用手拦在乔温温眼睛前面,乔温温的“幸福源泉”被物理阻断,噘嘴,不满的看着陈敬磊:“你干嘛呀”
陈敬磊咬牙切齿:“你也不许看! ”
乔温温小脸皱在一起,不高兴:“这么大胸,竟然不给看,又没有长到你身上,凭啥不让我看,切”
陈敬磊火冒三丈,低声在她耳边恐吓她:“你再看,回去我就操你”
这句话果然很奏效。
乔温温心不甘情不愿的移开眼睛,说:“她是女的! 你也可以看男的! ”
“我为什么要看男的? 总之,你除了我谁也不许看”
“哼,总有你看不到的地方”
“你!”
陈敬磊气的牙根痒痒,他盯着乔温温甩给他的后脑勺,第一次觉得那几根毛茸茸的碎头发如此让人生气。
他伸手,把人捞在自己怀里,跟她说:“你就气我吧,以后有我能讨回来的时候”
“咳咳咳”
蒙佧娜上前几步,打扰这对正在小声打情骂俏的小情侣,她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说:“你好,陈敬磊,咱们又见面了,嗯,你是乔温温,对吧? ”
说完,直直的看向乔温温。
目光威严而犀利,乔温温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看穿了。
“我昨天才回景都,听说你和阿北起了一些小冲突,我这个侄子啊,太不懂事了,总是给我惹事,我这个做长辈的教育不到位,是我的过失,这样,我今天把人聚在一起,大家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乔温温眨眨眼睛,有点懵。
陈敬磊皱起眉,内心暗道,这个女人,挺厉害。
她知道他唯一的突破口是乔温温,所以,一开口,就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知道了她宝贝侄子被温温砸伤的事情,先把温温架在火上烤,略略带过蒙涂北不懂事,接着摆明自己是来给自家人撑腰的,最后像是“我宽宏大量的退一步吧”一样,抛出一起吃饭这个选项。
这样就造成温温不占理的局势,而这一番话,她表面是在跟乔温温说,实际上是在捏着乔温温的错处要挟陈敬磊,陈敬磊没有其他选择,要么硬着头皮答应她,要么彻底翻脸绝不认帐。
他和温温只是两个无依无靠的高中生,他就算再能逞凶斗狠也只是幺街的一个打黑拳的小混混,无论如何也没有能力抗衡蒙家。
他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这个女人,几句话,就能把他逼到退无可退。
够厉害。
怪不得黄毛能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随心所欲的犯傻,还没有人敢对他发脾气。
怪不得那小子一出事就喊“我要告诉我姑妈”。
陈敬磊盯着蒙佧娜,像是野兽遇到了危险,凶狠警觉的竖起毛发,他慢慢走上前,将乔温温严严实实挡在身后,沉声,回答蒙佧娜:“蒙堂主,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蒙佧娜赞许的笑了笑,她拉开宾利后座的车门,说:“陈敬磊,你是个聪明人,我真的很欣赏你”
“荣幸极了”陈敬磊在乔温温看不见的地方,冰冷着一张脸。
他回头,右手撑在车框,护住乔温温的头,让乔温温先坐进去,自己再坐进来。
蒙佧娜成竹在胸的拉开驾驶位车门,坐进来。
陈敬磊偏头,轻声哄有些惊慌的乔温温:“没事,温温,吃饭去”
乔温温扁扁嘴,她瑟缩的瞟一眼正在够着脑袋观察自己姑妈这边动向的蒙涂北,问:“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陈敬磊实话实说:“没有,是他先招惹的咱们,在你砸他之前,我也打过他一次”
宾利车开动。
乔温温瞪大眼睛。
陈敬磊摸摸她的脸,做出来一个“邻家好哥哥”的标准微笑,说:“所以说,归根结底,不赖咱们俩个”
蒙佧娜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蒙涂北开着迈凯伦慢慢腾腾的跟在后面。
一辆跑车竟然开出了龟速的效果。
蒙佧娜又瞟了一眼,这回是看镜子里迈凯伦副驾上的那个“水果”。
蒙佧娜若有若无的勾了一下嘴角。
引人注目的身材,无微不至的照顾,精心准备的餐食,随叫随到的听话,任搓任磨的好脾气,刻意模仿的乡下口音。
下这么大力气留在阿北的身边,只有一张二十万的卡就能打发吗?
阿北,还是经历的太少,遇见的人太少,所以才会像一个抱着黄金走在闹市的五岁孩童。
但是有些事,有些坑,有些跟头。
还是要自己去经历,自己去掉,自己去摔。
自己说的再多,做的再多,都只能是灌输,只能让阿北继续做自己羽翼下的幼鸟。
他应该自己去面对一些风风雨雨。
她应该做的,是找一把跟蒙家内部争斗无关却又无比锋利的刀,将这把刀掌控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然后把刀柄递到蒙涂北手中,让他自己出去闯出一片天地。
蒙佧娜淡淡地开口,问后座的俩个人:“俩位小朋友,我听说中国有八大菜系,你们想吃哪一种菜系呢? ”
抬头,向着后视镜,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
这个问题对于乔温温和陈敬磊来说,属于超出知识范围了。
吃饭挑哪个菜系,这是有钱人才有的讲究。
他俩这种穷学生,一直都是在经济承受能力的范围内,选择吃什么口味的。
至于八大菜系是哪八种,每一个菜系里面又有几个流派,都是有哪几样代表名菜。
这都是盲区。
乔温温眨眨眼睛,说:“偏辣一点的吧”
蒙佧娜打着方向盘,问:“好的,想要辣口的,陈敬磊,你呢? ”
陈敬磊说:“我都可以,您安排”
“好的”
车子开了十多分钟后,开到一条宽敞整洁,写字楼街边林立的坊街。
建国前,坊街叫金城坊,历史课上讲,是在元代就建立好的街区。 “金城坊”,这个名字出自于《史记·秦本纪》的“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万事帝王之业也。 ”
往北,是专供皇家祈福的承天寺白塔,往南,是金碧辉煌的都城隍庙。
建国以后,改了街名,直接叫“坊街”。
放在封建王朝的时候,这一带遍布银号、金坊,商贾富豪,皇亲国戚,聚集此地发迹生财,是繁华的商业中心。
放到今天还是如此。
坊街全长一千七百米,宽六百余米。 这样的面积,放在景都算是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窄,但是,它却在短短二十年内崛起成极具超前科技感的现代化建筑群。
这样的一条街,竟然聚集上千家金融机构,国有四大银行,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大部分外资银行分行,以及外资金融公司,都在这里。
景都掌管全国一半的金融业,而坊街,管理着全国近20%的金融业。
用曹老板的话说,坊街砌的砖,吹的风,刮的尘,落的叶,全都他妈的是金子做的。
所以这里的东西都特别贵。
贵到乔温温陈敬磊这种郊区长大的孩子,活了十几年,连去坊街买东西都不敢想不敢去。
蒙佧娜停在一家看着就很贵的店门前。
一下车,门童就机灵的走过来,站在车旁,等几人下车后,替蒙佧娜把车开走。
乔温温瞪大眼睛,很没见过世面的战战兢兢下车,藏在陈敬磊身后,仰头,看着眼前超级高大上档次的高档餐厅。
有一块牌匾,上面是毛笔字体的“顺德大酒楼”。
扑面而来的古质感。
蒙佧娜站在乔温温身后,突然说:“这几个字写的怎么样? ”
乔温温傻愣愣:“挺好的”
蒙佧娜点点头,说:“据说这几个字,是你们中国古代一个很有名的人题的字,之前来的时候服务员说的,只不过我没记住,待会儿可以让服务员再背一遍”
乔温温干笑两声:“不... 不用了”
阿姨您大可不必如此...
陈敬磊这时回头,非常嫌弃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蒙涂北。
蒙涂北摸摸鼻子,绕开陈敬磊的注视,揽着橘子走到蒙佧娜身边。
蒙佧娜随意瞥了一眼,说:“到了? 行,那进去吧”
几人走进顺德大酒楼。
酒楼内部跟它的外部一样,古色古香的装横。
乔温温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么雕梁画栋的装修,一路上新奇的左看看右看看。
女服务员都穿着旗袍,男服务员都穿着唐装,红缎提花,金丝镶边,每个人见到陈敬磊一行人后,无论在传菜还是在打扫,都会停下手里的活,鞠躬,用标准清晰的普通话向他们问好。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乔温温抱紧陈敬磊的胳膊。
她眼睛飘来飘去。
架子上有玉石蟾蜍的摆件!
厅堂拐角有木胎大漆五屏风!
...
穿过长廊,服务员领着他们来到一间包间,包间门框上,挂着像是古装剧里面武林盟主在必要时刻掏出来震慑群雄的江湖令牌一样的小木牌子,小木牌子上面用金漆写着“丙卯”。
旗袍小姑娘垂手,站在门口,笑盈盈,微微弯腰,说:“几位客人请进”
蒙涂北揽着橘子,大摇大摆,毫不客气的往中心位置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坐下后,又毫不客气的拿过菜单本子看起来。
旁边的橘子温柔细心的帮他把一次性餐具的塑料封拆开,又拿起桌上的热茶水刷了一遍碗碟勺子,最后把废掉的水倒进烟灰缸里。
整个过程安安静静。
蒙涂北大剌剌的歪在椅子上,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仿佛橘子这么做就是应该的。
蒙佧娜似是无奈的向陈敬磊和乔温温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请坐”
乔温温:“您,您先”
陈敬磊没管那么多,牵着乔温温的手,就坐了下来。
他现在没好气没耐心没心情与这个女人客套斡旋,跟温温的二人温存被迫打断,还要被威胁来吃饭。
他很烦躁!
想到这,冰冷的横一眼翘着二郎腿乐哉乐哉的蒙涂北。
蒙涂北脖颈一凉,缩了缩脖子,转过去,跟橘子面对面,俩人对着菜单上的菜品窃窃私语。
蒙佧娜走到主位,坐下来,直接抽走蒙涂北手里的菜单本子。
她问乔温温和陈敬磊:“有什么忌口的”
蒙涂北抢答:“不要香菜! ”
“没问你”蒙佧娜像是训诫般的回了一句,但是语气很柔和,没什么杀伤力。
更像是场面话。
她再次看向对面的俩人。
陈敬磊摇摇头:“没有”
乔温温也说:“没有”
蒙佧娜点点头,招手,示意站在门口的旗袍小姑娘进来,点了几样菜。
有荤有素,主食辅菜,汤水饮品,一样也不落下。
乔温温佩服的看着蒙佧娜轻车熟路不紧不慢的样子,觉得她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自信和大方。
她... 有点羡慕。
好厉害啊。
蒙佧娜点完菜后,嘱咐了一句“不要香菜”,旗袍小姑娘忙说“好的好的”,然后拿着记菜小本子退出去。
包厢陷入安静。
蒙佧娜笑了一下,突然站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就朝着门口走去,经过陈敬磊时,若有若无的瞥了陈敬磊一眼。
陈敬磊皱皱眉。
乔温温毫无察觉。
她现在的注意力从干练成熟的蒙佧娜,转移到左手边的橘子。
橘子坐在她和黄毛中间。
乔温温看一眼橘子的胸,抬头,冲着橘子的脸,傻傻一笑。
橘子也以笑容回应她,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很好相处。
正在这时,陈敬磊忽然站起来,他低头,跟乔温温轻声说:“温温,我出去上个厕所”
乔温温眼睛亮晶晶:“好呀”
然后又把头转向橘子。
陈敬磊出门后,经服务员的指引,找到了卫生间。
蒙佧娜果然在拐角等着他。
陈敬磊挑起眉:“蒙堂主,特意把我叫出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
蒙佧娜轻笑:“我没有叫你哦,我只是来上个卫生间”
“是吗,那我就回去了”
陈敬磊转身要走。
蒙佧娜喊住他:“好了,陈敬磊,你确实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我不跟你兜圈子,我就有话直说了”
陈敬磊回过身,斜睨着她:“愿闻其详”
蒙佧娜依靠在墙上,冷不丁地蹦出一句:“你觉得阿北身边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
陈敬磊愣了一下,说:“蒙堂主,我有女朋友,我跟一位异性单独说话就已经是在边缘上游走了,现在还要谈谈一位不在场的另一个女人,而且还是您侄子的女人,恕我不想回应这个话题”
蒙佧娜哈哈一笑,说:“好的,那我换个说法,那个女孩是阿北从夜场里带出来的小姐,你是男性,我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用一个最直接的形容,陈敬磊,你觉得那个女孩作为一个出卖身体的商品,她怎么样? ”
陈敬磊顿了一顿,说:“还可以”
“哪里可以?”
陈敬磊耸耸肩:“不添乱,不乱说话,不乱做事,能照顾人,算是我见过的最懂分寸的鸡”
蒙佧娜说:“懂分寸,这个词用的好,这个女孩确实非常懂分寸,她懂事的刚刚好,傻的刚刚好”
“我直接告诉你,阿北,他是中泰混血,他的母亲早亡,他的父亲很忙,他又因为是混血,没少被家里他的纯泰国血脉的哥哥姐姐们欺负过,或许没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打骂他,但是他明里暗里肯定受过许多嘲讽,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而据我从手下人那里听来的消息,阿北头天晚上把这个女孩带走,第二天就帮她去算账,说是店里有个叫拓拔蓬的泰国人当鸡头时强奸了她,还没有给钱,因为她是中国人,故意不给她排班,让她上了三个月班都不开张,害得她险些被赶出去”
“那个女孩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但是她不像是情人照顾金主,而像是女性长辈抚养自己的小辈”
“陈敬磊,我说的这么清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蒙佧娜定定的看着陈敬磊。
陈敬磊微微蹙眉,说:“你的意思是,因为你的好侄子幼年失母,缺少母爱,所以他身边那个小姐就投其所好,扮演一位能够无限包容他的妈妈? ”
“是的”
“又因为他总是被哥哥姐姐欺负,因为自己的混血屡遭排挤,所以那个女人也塑造了一个【被泰国人欺负的中国人】的形象博取你侄子的同情?”
“是的,阿北认为,他跟她同病相怜,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这个女孩的英雄”
陈敬磊略有迟疑:“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
“不会,我调查过那个女孩,她是在三个月前突然来到景都,到景都的第二天就直接进入天上人间,天上人间就是阿北把她带出来的那家夜总会,我也问过老鸨,由于天上人间去的客人大多是泰国人,女孩们也都会迎合泰国人的喜好,唯独她,总是,【傻】到学不会迎合,偶尔有几个客人点她,她又总会出这样那样的状况,直到阿北那天闯进去,在一圈泰国人里发现了她,她才出台”
陈敬磊顿了顿,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挑明? 直接赶走她? 反正花的也是你的钱”
蒙佧娜勾唇一笑:“话已经说到这么赤裸,我不妨说些会让你感到冒犯的话”
陈敬磊颔首:“您说”
“往近了说,我现在没有证据,她呈现给阿北的一面在理论上讲,没有破绽。 她确实被泰国人强奸,确实在泰国人手底下不能出头,又确实是个看起来很可怜沦落风尘的小女孩。 就算我有这个女孩不对劲的一些佐证,那只是捕风捉影罢了,我讲出来,阿北会怎么想? 他十九岁了,虽然他现在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但他自己可是认为自己能够顶一片天,我贸然去插手他的私生活,他会觉得我在对他指手画脚,他会排斥我,他越排斥我,他就会离这个女孩越近,这是适得其反的行为。 ”
“往远了说”蒙佧娜笑了一下,说:“我要说些让你会不爽的话了,这个女孩接近阿北,我猜大概率是为了钱,毕竟阿北身上也没有其他值得花力气的东西,而阿北现在所有拥有的,存款,车,房子,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 ”
“对于我来讲,都是小钱”
“就算全被骗走,我也不会心疼,不过是一点洒洒水”
“我真正希望的,是想要阿北通过这个女孩,学会认识这个世界,学会如何识别存在于他周围的陷阱,换言之,就算我今天出手赶走了这个叫橘子的女孩,如果阿北自己还是拎不清,那明天其他的人还会再贴上来,可能不是橘子这样的,会是橙子,会是葡萄,又或者是蔬菜,骗局总是花样繁多又与时俱进,对吧?”
“他永远有钱,就会永远被骗,而我不可能永远有手腕帮他撑起盾牌,你们中国人有句名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陈敬磊敏锐的抓到了蒙佧娜长篇大论里面想要说的重点,他直接了当的问:“你一直不放过我,是想要我教他? ”
“不,你不必教他”
“那你想让我帮他?”
“不,目前你也不需要帮他”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陈敬磊皱眉。
“我只需要你,在我不在景都的时候,看住阿北,不要让他做一些伤害自己身体的傻事”
“什么意思?”
蒙佧娜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阿北骤然从自信满满的云端被生生扯下来,难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他又没见过风浪,一时想不开闹起来太有可能了,我又不在他身边,而你,虽然我跟你面对面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详细的调查过你,并且你在公海上所展现的应急能力让我觉得你有这个素质”
“我只需要你,在你觉得阿北要坠入危险时,拉他一把”
陈敬磊沉吟片刻,说:“好,我会考虑”
蒙佧娜笑道:“好,那我就等你电话了,希望不要像上次一样,名片给出去之后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应”
陈敬磊转身,没再回她。
陈敬磊回到包间时,菜已经开始上了。
蒙涂北正像个清朝官老爷一样,一边敲着二郎腿,一边用手机打游戏,不时张一张嘴,橘子就会用签字扎一块水果塞到他嘴里。
乔温温冲陈敬磊招手,眉飞色舞:“七哥! 七哥! 你去了好久啊,我跟橘子姐姐聊了好一会儿了”
橘子,姐姐?
姐姐?
这么快,就这么熟了?
陈敬磊想起蒙佧娜的话,不安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脸上不显,心里暗自提高警惕。
不一会儿,蒙佧娜也回来了。
陈敬磊这回以审视敌人的架势暗暗观察橘子。
橘子状似随意的瞥一眼进来的蒙佧娜,然后眼睛在陈敬磊和蒙佧娜俩个人身上打了个转,碰上陈敬磊面无表情的脸后,像是不好意思一样,羞怯一笑,然后低下头。
蒙涂北又张嘴,眼睛连离开手机一下都不肯。
橘子轻柔的叉一颗葡萄喂给他。
菜上齐了。
蒙佧娜说:“来,咱们吃饭吧”
乔温温傻呵呵的拿起筷子:“好呀~”
蒙涂北终于放下手机,坐直身子,吊儿郎当的看着桌上的饭菜,不管不顾的吃起来。
蒙佧娜咳嗽两声,说:“今天我摆一个长辈架子,站出来讲几句”
“阿北”她转头,看着蒙涂北:“这件事源头在你,论起来,是你惹起来的,你认不认? ”
蒙涂北摸摸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姑妈,我认”
“好”
向右转头,看着陈敬磊乔温温:“陈敬磊,你先是在幺街打了阿北一顿,又抢走了他的钱,虽然钱不多,若是真要追究起来,我即使不知道你具体拿走了多少,但是,以我对阿北的了解,绝不可能少于一千,你当街殴打抢劫一千以上,报警抓你,你也是麻烦会有的”
“后面你不仅打了他,你连他两个哥哥也给打了,我们蒙家被你打了三个人,而且”她稍微偏头,看向乔温温:“小姑娘,你下的手忒狠了些,阿塔跟我讲,你当时似乎是冲着要阿北的命去的”
乔温温脸刷一下红了,她很小声的说:“对,对不起”
陈敬磊冷声打断:“够了”
他看着蒙佧娜,语气强硬:“我女朋友不需要给任何人道歉,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她有些行为超出你侄子的接受范围,那也是被你的侄子逼的,如果你还想继续聊下去,就立即停止你的讨伐”
蒙佧娜见好就收,她说:“好的,咱们双方都有问题,我就一个要求,这件事翻篇,以往的谁是谁非一笔勾销,阿北,你不要再去找陈敬磊的麻烦”
蒙涂北意外,怪叫:“姑妈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蒙佧娜重复:“阿北,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你可以保证不会再去找陈敬磊的麻烦吗? ”
蒙涂北看着蒙佧娜严肃的表情,不敢反抗,大大的瞪了陈敬磊一眼,说:“我保证”
“好”
蒙佧娜又转头,跟陈敬磊说:“你不要再打他了”
“可以,没问题”
看向乔温温,乔温温立刻说:“我也没问题! ”
“好”
“来,我们以饮料代替酒,用中国的话来说,一笑泯恩仇,咱们就当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
蒙涂北虽然极不情愿,但在姑妈严酷的眼神中,不得不举起杯子。
陈敬磊看看蒙涂北,半晌,也举起杯子。
乔温温也赶紧举杯。
一直被忽视的橘子,怯怯的举起杯子,也跟着碰杯。
一顿饭吃完,蒙佧娜说:“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
陈敬磊一看手机,才五点多,他拒绝:“不用了,多谢”
蒙佧娜意有所指的说:“那好吧,陈敬磊,我期待着再一次与你的见面”
陈敬磊打太极:“这就看天意了”
“希望天意能够站在我这一边”
陈敬磊最后看了一眼蒙涂北,转身,拉着乔温温往外走。
乔温温不舍的冲橘子挥挥手:“拜拜呀~橘子姐姐~”
“拜拜嘞”
走出顺德大酒楼,吹着凛冽的海风。
有些冷,乔温温身子一抖,她像小猫一样,立刻缩进陈敬磊的怀里,陈敬磊赶紧用手抱住她,他低头,问她:“现在呢,还冷不冷? ”
乔温温嘻嘻一笑:“不冷啦! ”
走了一段路,陈敬磊突然开口:“我看你跟蒙涂北的,嗯,女朋友,聊的很开心? ”
“是呀”乔温温在他怀里抬头,蹭蹭他的下巴,眼睛晶晶亮,打开话匣子:“哎呀,你不知道,橘子姐姐特别可怜了”
“哦?”
“她跟我一样!”
“什么一样?”
乔温温压低声音,情绪有些低沉:“她跟我一样,都是被家里逼着要去,要去那个啥的,我是被我妈妈默许的,她家更过分! 她因为她妈妈病了,她继父不仅去赌还想欺负她! 她还有个弟弟要上学,所以没办法直接能出来干这行了”
陈敬磊紧了紧手臂,把人往怀里又摁了摁,说:“这些是她主动跟你说的? ”
乔温温歪歪头:“不是,是她先问我跟你谈多久了,我跟她说我跟你谈好久啦,她又问我家里知不知道我在跟你谈恋爱,我就说我爸妈不知道,不仅不知道我谈恋爱了,甚至连我跟你住在一起都不知道”
“她就很惊讶,说你们都住在一起了? 不住在家里吗? 父母不会生气吗? 我就说,我家里情况特殊,我待在家不安全,我跟七哥你住在一起比住在家里好,然后橘子姐姐就说她也是,她之前住在家里她的后爸偷看她洗澡...”
陈敬磊垂下眼睛,看不出来情绪,嘴角一翘,说:“原来是这样啊”
“对啊,她真的好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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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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