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月及张陆实从村长家离开时,夕阳已经西下,半片天空被蓝黑色的夜晚给染了色,朦胧的月亮逐渐在高空显现。
两人走在街道上,张海月发现相较于白天,在夜晚中出来的人反而较多,但是却安静很多,白日的人虽少了些,但至少还有些说话声,到了夜晚,人是多了不少却也安静不少,两侧都有人在门口静静得晒着月亮,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散发出奇怪的光辉,就像他们本身在发光。
除此之外又有一件怪事,他们非常的守规矩,每一户都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都只在自家的门口前,若是不幸的一家子中有好几个人要在外面,那他们的藤椅几乎都是贴着对方的,中间连要落脚的空间都没有。
张海月好奇的往他们旁边凑近,想观察那些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她对他们身上那些光芒很好奇,据她所知皮肤可不会反射出什么光芒来,这些人身上到底是有着什么东西?
张陆实抓住张海月的肩膀,冷冷地警告她「如果你不想招惹麻烦的话,不要接近他们。」
……招惹麻烦?事实上,麻烦早就找上来了。她能感觉到从她接到那通电话后,就是麻烦上门的开始,但是她也没有张口反驳张陆实的意思,因为张陆实是难得能让她在这里感受到好意的人,不过她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违和感,从刚开始的冷淡到后来的知无不言,在碧海镇镇民前及她的面前截然两种不同的态度,就像是……双重人格?
张陆实见她似乎听进去的样子,就又松开手,闷头继续前行。
她就这样,维持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跟着张陆实,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思索着。
夕阳完全落下了,黑夜佔据了天空,月亮高掛,群星犹如小小的眼睛,注视着底下眾人。
在两人离开后,那些人从原先注视着月亮转为盯着他们的背影,两颗眼珠就像是浑沌的水潭,晦暗不明,据说人类在一分鐘内至少得眨十几次的眼,但对于他们来说这条定律似乎失效了,他们似乎不需要眨眼,可以一直睁着眼睛。
*
穿过幽暗的小路后,张海月到家了。
漆黑的道路上没有任何的路灯,张陆实手中也没有照明的道具。
但是张陆实似乎要赶着回家,并没有意思在这里多留几晚。
「天黑了,你看得到路吗?」张海月叫住张陆实,问道。
张陆实点头后,又说了句「这里的人,在夜间行走不是依靠视觉。」
不是依靠视觉?她皱了皱眉,她能感觉到张陆实似乎有意无意的再提醒她一些什么,白日的他是个沉闷的人,而夜晚的他似乎又在引诱她去追查真相。
她有很多话想问,但是他没等她的反应就转身离开了,她想要开口叫住他,但不过几秒鐘的时间,男人的身影潜入夜色之中,他与黑暗融为一体。
张海月沉默半响后,将目光投向屋中。
碧海镇的秘密太多了,她本以为只要解开一个秘密就可以,但是一个秘密之后衔接的是另一个秘密,就像隐隐之中有一双手将她推向某个地方,而她只能跟着那双手追寻真相。
她将两片门推开,走进点着白色蜡烛的屋中,在摇晃烛光照映中老人的照片越发显得阴暗,她伸手将电灯开啟,顿时室内一片亮堂。
虽然这么做很对不起张素素,但是她目前身边能够接触到的碧海镇上的人只有她一个而已,所以她想要从张素素身上找出那些关于碧海镇镇民的谜团。
挑起白色的布幔,走到张素素身边,双手合掌祭拜后,将覆盖在张素素身上的白布拉开一半。
……不是手。之前她有看过张素素的手,所以她很清楚手上没有任何东西。
张海月闭着眼睛,心中分析着,脑中闪过今日发生的一切。
最终回忆停留在耳鬓边,镇上的人、镇长夫人的头发,镇长的发型,镇上的人大多戴着帽子,而镇长先生,他选择最能够盖住耳朵的发型,而镇长夫人的头发也有些刻意了,几乎都盖住了右边的耳朵。
一个念头猛然闪过脑中,那么是……耳朵后面有什么吗?
她俯下身,将张素素的脸转向另一边,撩开她的头发,耳朵后面露出两到三片银色圆形的鳞片,这些鳞片就像是鱼鳞。
张海月退了两步,吐了口长气,像是要将心中那股堵着的鬱气吐出,她似乎知道张陆实那句话的意思了。这里的人,身上为什么会有鱼鳞?是病吗?还是其他更不可能的东西?
她犹如站在迷雾之中,即使能看到隐约的光芒,但是想要靠近真相,还远远不够。
张海月如坠迷雾,脑中混乱成一团,离开灵堂后,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洗澡、如何上床的,浑浑噩噩的进入梦乡。
那是七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人们在进行海神祭。
碧海镇非常热闹,屋子前会插着五顏六色的鱼旗,还会在屋簷边角处掛着灯笼,不是鲜艳的大红色灯笼,是那种黄白色上面写着字的灯笼,明亮的灯笼使夜晚看起来犹如白日般。
人们会穿上最好看的服饰,年轻人会拉着自己的情人、大人带着小孩,有的则是老人带着小孩,又或者是一大家子出游,镇上到处都充满快活的氛围。
但是这快乐的气氛与张海月没有关係,张素素不喜欢参加这些活动,所以她通常会要海月待在屋子里,人们的嘻笑交谈偶尔会透过墙壁传来,张海月就会动下身子,两颗灵活的眼珠子滚嚕嚕的转动着,脑子里都在思考要怎么说服奶奶让她出去玩。
张素素将手中的书给闔了起来,说「海月,你坐不好吗?」
「奶奶,外面好热闹啊」张海月忍不住站了起来,对着张素素指了下外面,期待地看着她
「嗯,所以呢?」张素素将书放回桌上,两手抱在胸前
于是,张海月张了张口,然后又得懨懨的坐了回去。
这天夜晚过没多久,房子的门被敲响了,张素素站了起来,走去开门。
张海月看向门边,透过张素素旁边的间隙,能看到那臃肿的身形,头上戴着圆顶帽,穿着西装,手里还拄着黑色拐杖,他的头发短短的,两鬓被剃了一截,看起来人十分精神,眼尾的皱纹在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的明显。
是镇长先生!一向对于外表懒得整理的镇长在这个时间也换上最贵重的衣服。
其实镇长先生的腿脚很好,根本就不需要拄着拐杖,但是镇长夫人喜欢外面的西方文化,于是她也给镇长准备了套据说是「西方绅士」必备的衣服,虽然看起来非常整齐,但是在这个偏远的小镇里格格不入。
但是张海月不敢走过去听两人在说什么,于是坐在那里,身体却扭来扭去,像是椅子上摆满了钉子,好奇心像是猫抓子般抓得她心里不安稳。
两人交谈的时间没有很长,镇长只是来通知下事情,很快就离开了。
张素素走了回来,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又隐约透着点不安的意味,她对着海月说「海月,我们去神庙。」
那时候张海月还不懂为什么张素素脸上会那么复杂,只是开心地收拾东西准备前往海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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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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