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展开双臂,小宦官将他的腰带束好了,萧复道:“上朝吧,陛下起了么?”
“起了,在外头候着呢。”
宇文煊礼数周到缜密,每日上朝前,都先来见萧复,给皇父请了安,方才去奉天殿。
萧复一脸困乏,下朝后,让梁公公将礼部尚书请过来:“庞大人,今年会试,谁主考?会试题呢,呈上来给本王看看。”
摄政王格外关心科举,庞大人不敢马虎:“今年下官亲自主考,副考官都是科举入仕的大学士。”
萧复将会试题全部审了一遍,从天文到地理,林子葵无所不知,这些八股文章他都会写,他只是不喜欢写八股文。
萧复想了想,道:“加一条,会试文章不仅限于八股文体,考生可直抒胸臆,有感而发。”
“啊?”庞大人张了张嘴。
写八股文都是多少年的老传统了,这……说改就改啊?
萧复沉声说:“本王看不进去八股文,但念在考生练习了这么久,允许他们写,不愿写的,也可以不写。会试考卷,你们初审,本王亦要终审,绝不容许任何徇私舞弊!让本王知道,是要掉脑袋的!”
会试新规出来,贴在了贡院门外。有人欢喜有人愁。
“太好了,可以不写八股文了!礼部终于做人了!”
“我寒窗苦读十年,每日一篇八股文不间断,都要写吐了,如今不限制体裁了,我那文章巧思辛辣辞藻,如何脱颖而出?”
秦淮河开了押题的赌场,有的学生花银子押题了,有的在埋头苦读。
墨柳坐着给公子踩木扇,午后太阳直射,他已快眯睡着了。
林子葵在写文章。
他此次,是直奔着会员而去的,乡试中解元,会试中会员,殿试中状元,这才是他的目标,如此马虎不得,不能因为将书倒背如流,就懈怠了。
萧复下朝后,回的昌国公府,又忍不住过来瞧他。
看他认真苦读,有些困乏的模样,口干了,想喝一碗茶水,扭头一瞧,书童在椅子上都流着哈喇子睡着了。
林子葵只好自己起身去掺茶,茶壶里也空了。
地上放着冰盆,倒是没那么炎热。
林子葵不好意思去差遣硕王府的下人给自己倒茶,就强忍着,将茶盏里那一点水仰头喝干。
他写得困顿了,没撑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萧复提着茶壶,将它掺满了,给他添置了冰块,最后把人抱到了床上去。
林子葵睡着时,脸恰好压在未干的墨迹上,脸上印着黑墨,萧复用手给他擦了擦,不慎将小郎君擦成了个花猫。
林子葵睡得发热,无知无觉地伸手将自己的衣领扯开了,露出一片清晰的锁骨,和半边的胸口。
萧复不免有些心猿意马,指腹拨弄了一下,林子葵敏感地抖了抖,半梦半醒地“嗯”了一声……他半睁开眼,入目有刺眼的光亮,蚊帐如烟雾一般飘然,林子葵看见了萧照凌,还以为是梦呢,呢喃道:“娘子,想你了……”
呢喃完了,又闭眼睡了。
萧复低声回应:“你可知我每日都来瞧你?”手上慢而仔细地将林子葵脸上的墨迹擦干净了。
自古以来,天下读书人皆是十载寒窗积雪余,读得人间万卷书。可读书不透,多亦无益,然亦未有不多而能透者,如林子葵这般,读透书,亦寒窗苦读,笃学不倦,才是少数。
七月三十,林子葵被硕王府的马车送到了贡院门口,明日考试,他今日提前报到。书童和仆人都不可伴随入内,林子葵在贡院外背着书笈站定,仰头在太阳光下等了等,头顶被晒得滚烫发热,依旧没看见萧照凌。
林子葵心下空落落的。
忽然他瞥见一个熟人,那身材人高马大,鹤立鸡群。元庆大步走过来,恭敬请他:“公子,主子在马车上等您。”
林子葵眼睛终于亮了光,在众多生员里,高高兴兴地背着书笈、穿过人群跑过去。元庆紧步跟着,伸手给他摘书笈:“我来背吧林公子。”
站在贡院高楼的庞尚书眯眼一瞧:“那大个子不是陈统领么?怎么,他家也有亲戚来考试啊?”
摄政王说了严惩徇私舞弊,就算是禁军大统领的亲戚,那学问不行,也必不能行。
萧复出宫,辗转也换了几次马车,这马车通体灰色,低调不显眼,林子葵掀起袍角攀上了马车,一手挑起竹帘,心上人的脸庞映入眼帘,林子葵一时定住,唤道:“照凌。”
萧照凌眼眸柔软似水,笑着喊:“小郎君。”
第58章 金陵城(27)
林子葵有一个多月未见照凌, 念书时常觉得他在身边,做梦也会梦见。这魂牵梦萦的情愫,终于得到了释放。
马车不大, 林子葵一进去,先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在萧复喊他“小郎君”的时候,林子葵就毫不犹豫地弯腰去抱他,两条手臂直接穿过他的后背腰身,搂得紧紧的。
反倒让萧复一愣——林子葵其实从未主动来抱他的, 不知是读书人的含蓄,还是心里终究顾忌自己是个男人,这样的情况,是第一回 发生。
原来一次分别,能让古板的读书人, 变得不那么含蓄么。
林子葵身上被太阳晒得很热,这种滚烫的暖意, 直达萧复的四肢百骸。
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萧复低头问:“子葵在硕王府, 可有好生念书?”
“有的。”
萧复知道他认真,宇文灿听得打鼾, 他都能充耳不闻。
萧复摸到他身上长了肉, 看来这段时日吃得不错。
“那你可要好好考, 中榜就好, 中不中会元没关系。”
林子葵点点头,口中却低声道:“要中的, 我会中的。”他答应了老师, 在爹娘坟前起过誓。
和殿试看皇帝眼缘不同, 会试只看文章,看学问。
林子葵微仰着头,额头出了汗:“我若中了状元,你……”
他欲言又止,想问萧照凌,他爹娘,可会因为自己的功名而愿意见他么?
然而话像是要挟,林子葵问不出口。
萧复:“嗯?中状元怎么,林郎就愿意跟我洞房了么,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古人都这样说的。”
“不、不是洞房……”林子葵解释不清楚,“罢了,等我中了再说。”
“会中的,好好考。”
考生都进贡院了,林子葵也被萧复放下了马车,放他下去前,拉着他嘴唇相触一瞬就分了,林子葵霎时心神不宁,下了马车,还反复回头来望。
陈统领将他送到了贡院门口,将他的书笈交给了他。
三天一场,一共九天,八月初天气依旧炎热,偶有凉风袭来,前后都有林子葵画的脚力木扇,看来硕王爷将生意做到了贡院来。
学子们议论纷纷:“竟然还派人给我们考生扇风,以免我们中暑,礼部尚书好人啊。”
庞大人稳坐高台,手里盘着一串珠子,心道:“若非摄政王下令,说读书人身弱,天气一热就晕一大片,会试无法好好开展,老子才不可能派人给你们扇风。”
他走下来巡视,考场数十个,填满了整个贡院,庞大人他儿子庞襄也在。尽管庞襄提前背过题,此刻还是答得焦头烂额。
他只会对对子,猜谜语,写文章是一窍不通,背写好的、现成的文章,也颇为吃力。
庞襄抬头看着旁边坐着的年轻考生,长相俊朗如玉,身姿如竹,脖颈修长,白皙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透明叆叇,写文章写得从容不迫,看起来得心应手,洋洋洒洒。
九日后,会试结束。
庞襄终于松了口气,添添补补,算是写完了,再观他一直关注的那位年轻学子,处变不惊,举止自若,交卷后,便收拾好书笈,大步走出贡院。
如此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看来他这是要中了。
林子葵出贡院后,只有一辆马车在等他。林子葵却是左顾右盼,看见萧复撩起帘子朝他招手:“别看了,我让你老师先回去了,这么热的天,他怎么受得住。”
林子葵方才点点头,犹豫地坐上了车,但坐得离他有些远。
萧复:“让厨房给你做了荔枝杨梅羹,冰还没化,热坏了吧?”
“不热的,贡院给考生用了我设计的脚力木扇,每个考场都有,”林子葵接过碗去,“你怎么不问,我考得如何?”
“林郎肯定考得好,是不是?”
“我想我答得还不错,上榜……没有太大的问题。”林子葵语气谦虚,感受到萧照凌坐过来,他就往一旁躲。
萧复皱眉:“你躲我做什么?”
林子葵还是端着碗躲:“我九天没洗澡了……身上脏,你别凑近我了。”
不止是他,是所有的考生,考试到了后几日,考场里都弥漫一股子馊味。
所以林子葵方才在找老师的马车,想着快些回去冲凉洗澡换衣。萧复想碰他,他自然不肯了。
萧复哪里在乎这个,见他不愿,非要去凑近,说闻闻,把他逼迫到了里头角落里,林子葵是真难堪,闭上了眼睛。他手里还端着白瓷碗,冰水融化在手心里。
“你身上什么味道,我都闻不见,只知道林郎是香的,是好闻的,是甜的。”耳语般的音调落下来,林子葵面红耳赤一时难言,将白瓷碗推过去给他:“你吃吧。”
“荔枝和杨梅给我吃,不是浪费么,还是小郎君吃吧。”
林子葵想了想:“你也吃,我也吃。”
萧复理解的:“你一口,我一口。”
约莫是考得累了,林子葵回到别苑,冲完澡就有些犯困,但还是坚持着去拜访了老师,同他议题。
他将会试考题和自己写的文章,原原本本地攥写了下来。
薛相不免夸道:“文采斐然,言之有物,惊才绝艳!”
林子葵:“老师谬赞。”
“是不是谬赞,考官有眼睛,你啊,就等着看!”
会试考卷封存好,送到了礼部,誊录官用朱笔抄录后,再由考官分别阅卷。
庞襄那一考场,自然是由礼部官员,特意送到他爹庞尚书的手里。
庞尚书点点头,不错,儿子庞襄的考卷,虽然错漏几个字,但几乎将他写的文章全部默写了下来,文字老辣简练,针针见血!提名会元也不足为怪。文章是他亲手写的,庞尚书自然能一眼识别。
将儿子的试卷放在一旁,下一张考卷,第一句话,入目便让庞大人眼前一亮。
庞大人一行一行地往下看,越看越是吃惊,越看越是骇然,连忙翻到了第一页,看考生朱卷上的编号,继而去找原卷弥封遮住的姓名籍贯。
林子葵,淮南考生。
“这才是奇才,这才是会元啊!”他情不自禁赞道。
有林子葵的奇文在前,庞襄写的东西,一下变得黯淡无光。
四周的大学士考官,都跨房一窝蜂挤来看,纷纷赞道:“好文,好字,好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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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令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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