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站在大门前的帕斯特,回望了陪伴他十五年岁月的居所,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不捨。
好似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他仰起头,眺望起了鱼肚白的天色,内心五味杂陈地呼了口气,迟迟不愿挪移开自己的脚,踏上前往他乡的土地。
又或者,他其实是希望……
「……」
好片刻,他便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步伐声从屋内传来。
他望向不久前刚关上的大门重新被人给打了开来,暗自苦笑前来送行的人,此刻的脸色相当糟糕,显然是方才的休息仍不足以使他的精力完全恢復。
明明是好意,前来为即将出远门的孩子送行,却只能收到来自孩子的不悦目光。
对此,帕斯特也为自己的不坦率感到有些懊恼……
就某些方面来说,他和他父亲简直如出一辙……尤其在面对亲情的时候,更是如此。
即使是面对没给自己好脸色看的帕斯特,寇提亚朝他温和一笑,送上温暖的话语。
「路上小心,帕斯特。」
◇
搭上人潮鲜少的晨间列车,帕斯特将头轻轻地倚靠在冰凉的窗上,感受着伴随火车行驶而传来的震动感。
望着窗外不停地从眼前快速飞掠而过的景色,直到这时,帕斯特这才终于深切地感受到已然啟程,正一步一步远离家乡,一股难以释怀的惆悵感自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
过了片刻,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他稍微抬起了头,即是火车依然不断向前行驶,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逐渐被拋在后方的那座公园。
不知怎地,只要望着那座广场,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年幼时,在某天夜晚,与高祖父一同在到灯火照耀的黄昏广场中,欣赏晚霞时所发生过的事情。
那是一段,说不上特别美好的回忆。
反而是……
「……真是够了……」
或许是受到那段记忆的影响,以至于本来就已经说不上美好的心情,又染上了一丝不悦的色彩。他半垂下眼眸,沉声低语,环抱的双臂,也因此收紧了几分。
他依稀还记得……那时候……
「……」
在欣赏完晚霞之后的返家路途上,不幸地遭遇到了一场严重的连环车祸。
当他被救出时,儘管身体饱受剧烈的疼痛,仍不忘去关切自家高祖父的情况……
然而,在他吃力地将脸从救援者的怀中稍微挪移开来,望向先前他所乘坐的那辆,如今几乎已经面目全非的中古车。
以及……来不及被抢救出来……仍坐在驾驶座上,受到伴随着刺鼻汽油味的大火吞噬了他最喜爱的高祖父的骇人一幕,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更加刺耳的尖叫与惨叫声。
眼前的亲人被大火吞噬的身影,是他不馆多么努力去伸长手,也勾不着那人……也再也触碰不到,说不上话了……
也只能无力地任由他人将他抱离现场,任由人们的身影将那光景给掩盖……
他吶喊……呼号、恳求……依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好好地听他说话……
只是一昧地安慰着他……
他的心好痛、好痛……却没人愿意听一听他想说的话……
在那之后的住院期间,双亲一次也没有来探望过他,唯有他与同房曾有类似际遇的白化症大姐姐和她家中俩老之间间话家常,一面或多或少排解一些寂寞,也一再渴望着双亲的爱护。
在与那位大姊姊有过几此交流,依少女所言,她是名家外孩童,家有年长她数十岁不常来往的兄姊……其他的事情就不怎么了解了。
那个人总会在她的祖父母不在病房时,偷偷地和他诉苦、和她即将付诸行动的那个计画。
本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直到有天下午……
在那个大姊姊独自请假外出,却再也没有见到她回来过……
不久之后,他便见到了她的祖父母来到病房收拾孙女的用物,而后才从其他病人家属之间的间聊中得知,那名少女在某天夜里到她的兄姊家,纵火后,引火自焚……在当时的新闻版面闹得沸沸扬扬。
见到那样的光景后,帕斯特对于亲情的渴望也越加深刻,也越是不喜以金钱作为关切的行为……
好几天过去,不知是不是收到了消息,本以为双亲会赶来探望他……没想到却是家人特意请来的保母……全天候照料着他……
这令他的心,又受到了一丝痛楚……
也不禁想起先前那位大姐姐曾和他所提及过的那个计画……
或许,在他心中一角,也曾有过与少女相同的想法……只是从未实行罢了。
时隔数月,一名素未蒙面的祖母,代为他的父亲支付了他所有的医疗费用……而他也被带到了祖父母家中安置。
而后,意外得知少女是自己的远亲,双方祖父母又是好友,不难想像自家祖父疼爱少女的画面。
至少,在祖父母家中渡过那段时光,或许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哀伤的是,半年后,祖父母皆因流行性感冒相继离世,而他也再度被迫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家中……面对再度被请来的保母。
也不晓得是不是前后经歷长辈的消逝,他的双亲似乎重新燃起了对于孩子的呵护与陪伴……却也只是从一年三次的见面,提升到七、八次的差别……
每当他夜深人静的卧房中一个人独处时,时常会想起老是在嘴上掛着人老心不老,总穿着一身七零年代的服装、老爱探人底又活得悠游自在的高祖父。
高祖父的淡蓝眼睛真的很漂亮……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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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之药 一切脉络(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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