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正烈,芜茵坐在长椅上却如坠冰窟。
她定定地看着贺亭抒的脸,脑袋中仿佛灌进了水泥,一层又一层,让她难以在短时间内消化她说出口的事情。
贺亭抒紧紧攥住她的手,像是用了十足的力气,让她手上的骨头都开始隐隐作痛。
“茵茵,我知道我该和你说对不起。”
芜茵耳边嗡嗡作响。
“你告诉赵聿时,拿到这个证据以后不要着急,杭路做的事,远不止这一件。”
芜茵从赵聿时那里出来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贺亭抒拜托她转交的视频监控一共有四十分钟,前二十分钟是道路监控视频,后二十分钟是一辆私家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所记录的画面。杭路一共有四辆车,视频中的车是一辆普通的别克君威,以极快的车速将路边的纪之明撞出了十多米远。
纪衡看着视频里的满身是血的纪之明,拿着烟的手指抖了抖。
她转过身去,仰头吸了一口烟。
赵聿时按下视频的暂停键。
“你觉得贺亭抒为什么突然将这种证据交给我?”
毕竟她之前都处在林念蓉的控制下,即使是提醒也提醒的十分隐晦。然而她现在不仅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而且还将关键性的证据拿了出来。
纪衡没有回答他的话,反手拆开了贺亭抒写来的信件。
她拜托芜茵转交的东西除了视频光盘还有一封手写信。
信写得不长,只有几行字,纪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夹着烟的手指却禁不住颤。她深吸了一口气,含着烟重重吸了一下,将信纸递给了赵聿时。
“还记得芜茵说过那天她们在别墅时发生的事吗?贺亭抒现在毁掉了沉家和林念蓉的合作关系,这应该就是她忍无可忍,向林念蓉做出的最后的反抗,”纪衡声音一顿,指向那张纸,“你看,你们查了那么久民宿刘世伟被害的案子都没有头绪,只知道是林念蓉指使的,既没有证据也不知道原因,但现在终于知道他被害的具体原因了——”
赵聿时看着信纸上短短的几行字,目光仿佛被冻住了。他攥着信纸的手渐渐收紧,抬起头与纪衡对视。
离贺亭抒的生日还有叁个小时。
芜茵不算一个有仪式感的人,她对自己的生日并不是很在意。中学时同龄人之间流行一定要在零点庆生的仪式,某一天她被纪珩从被窝里晃醒,再一睁开眼,芜秋和纪珩正坐在她的床前。
他端着蛋糕,在零点这一刻将她叫醒。
贺亭抒似乎也有些排斥过生日,但昨天她的话并没有让芜茵有想迁怒她的想法。贺亭抒和林念蓉是不一样的,她在林念蓉的控制下过了那么多年委屈的日子——无论如何这些事都怪不到她头上。
芜茵从店员手里接过生日蛋糕,转头走进旁边的银饰店。前些日子她向这家老银铺的师傅定做了一款银手镯,银饰远没有金饰值钱,但之前某次问起贺亭抒想要什么时她还是说只要一款银手镯就好。
这样的礼物和贺亭抒的身份不太匹配,芜茵甚至犹豫了一段时间,想着可能是贺亭抒考虑到她现在的经济情况,也不太好问她要太昂贵的礼物。不过这家师傅做的银手镯很精细,芜茵觉得她大概会喜欢。
她将东西都拿好,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这些日子贺知延一直很忙,所以她的行动反而自由了很多。车窗外隐隐有雷声传入,芜茵向窗外看去,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骤然掀起的风从车窗的缝隙中向内钻,出租车司机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叹了一口气:“妹妹,你说的地址——就是那个别墅区安保特别严,出租车进不去,你得走着上去了,带伞了吗?”
“带了,没事师傅,我自己走上去就可以。”
市区在十点钟左右还是有堵车的架势,十分钟过不了一个红绿灯。芜茵看了一眼手表,带着水汽的风从窗外扑到她脸上。绿灯恰好亮起,司机迅速提高车速开了出去,转向了别墅的方向。
芜茵正要打电话和家里的阿姨说一声今晚可能到家的时间晚一点,手机就蓦然响了起来。
赵聿时的电话她没有备注,但她很熟悉这串号码,于是马上接了起来。
“喂?”
“芜茵,你到家了吗?”那边的声音像是十分着急。赵聿时是个一向沉稳的人,她很少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芜茵换了一只手接电话,心头一紧:“在路上,怎么了?”
“你发一条信息给贺知延,然后马上回家,贺亭抒可能出事了,”赵聿时声音一顿,“快!”
芜茵握着手机的手蓦然一抖,最近心头盘旋的不妙的预感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窗外的雨滴被风刮着吹到她脸上,她抓住驾驶座座椅的靠垫,提高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师傅,麻烦你开快点,我家里有事。”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冲进无边的雨幕中。贺知延和乔裕的电话都没有打通,芜茵打字的手指不住地颤抖。她打开通讯录,拨向了贺亭抒的电话。那边传来漫长的嘟声,随后自动挂断。她咬紧牙关,向外看了一眼路牌,拨给了别墅值班的保镖。
“喂?小刘,我是芜茵。麻烦你到叁楼去亭抒的房间敲敲门看看,”芜茵的手抓紧了蛋糕盒上的丝带,“她房间的灯亮着吗?”
电话那边给予了否定的回答。
司机已经将车开进了别墅区,直接降下了后座的车窗。保安见到芜茵的脸,马上抬杆放行,出租车一路疾驰到达了别墅门口。芜茵顾不得再多说什么,将一百元的纸币塞到了司机的手中,拎着蛋糕冲进了雨中。
保镖正在门口等着芜茵,见她跑过来,连忙上前为她打伞:“芜小姐,亭抒小姐的房间关着灯,我用备用钥匙打开以后没看到里面有人。我没有权利直接联系贺总,但给乔助理打电话他没有接——”
芜茵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和保镖一起再度跑上了叁楼。
胸腔中似乎积满了雨汽和血腥气,让她连呼吸都火辣辣的疼,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在贺亭抒房间不远处的浴室停住了脚步。浴室里没有任何灯光,她颤抖的手拧了一下门把手,被反锁的门发出了一声闷响。
“亭抒,亭抒,你在里面吗?”
芜茵声音颤了颤,用手砸向浴室的门,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芜小姐,我来撞开门。”
芜茵闻言向后退,保镖助跑几步猛地撞向浴室的门,门锁咔哒一声被撞击的力道冲开,白色的门闪出一条小缝。他调整了一下位置,再度抬脚,一脚踹向了门缝处,整扇门晃晃悠悠地歪向另一边,然后轰然倒下去。
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灯光,却传来一股莫名的血腥气。
芜茵喉头一紧,她打开灯,看向浴室中盛满水的浴缸。
她颤抖着靠近。
贺亭抒正躺在里面。
割破的手腕软软地垂在水里,涌出的大量的新鲜血液似是淌成了一条蜿蜒的河,将浴缸整池的水染得通红。她身上的白色睡裙被血水染透,长发湿漉漉地盖住了侧脸。
香薰蜡烛的气息盖不住浓重的血腥气,她头靠着浴缸的顶端,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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